看到了月亮,随口一问,“像不像什么东西?”
祝辛夷这才认真盯着月亮看了一会儿,抿一口烈酒,“像缝合针。”
艾萨克听后哈哈大笑起来,“果然是很像外科医生说的话。”
两人在屋顶上碰杯,烈酒入喉,十分畅快。
“上一个从中国来的外科医生,也喜欢盯着月亮看。”艾萨克饶有兴致地问道,“所以月亮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在中国,看月亮就是想家的意思。”祝辛夷淡淡道。
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
很应景。
出来一个多月,白天因为忙碌而暂时忘记想家的感觉,可到了晚上一个人盯着广阔的海面上时,她确实有点想家了。
祝辛夷又喝了一大口酒,“哈”了一声。
“我听依琳她们说,你快要回国了啊?”她转过头来问身边的艾萨克。
艾萨克点点头,“是啊,任期满了,不过我申请了下一期的援助项目,应该还会回来。”
祝辛夷有点吃惊,她虽然知道有些医生执着于献身医学,但绝大部分经历了残酷的现实后,渐渐会变成她这样的利己主义者,像艾萨克这样的她倒是第一次亲眼见到。
“是因为希波克拉底的感召吗?”祝辛夷随口笑道,抿了一口酒,“如果是这样的话,说明你真的是一个很合格的医生。”
“其实是因为我女朋友。”艾萨克也笑了,他饮下玻璃杯里最后一口酒,又给自己倒了大半杯,“她参加过好几次无国界医生项目,而最后一次,在回国的飞机起飞时遭到了空袭。”
“从那以后,我就开始报名援助项目了,”艾萨克自顾自地继续道,“一开始是想来看看她工作过的地方究竟是什么样子,不过时间久了之后,就渐渐喜欢上了这里,会觉得,她也一直在这里。”
祝辛夷一惊,觉得这件事似乎曾出现在她的记忆当中,于是反复在脑海中搜索,最后想起就是在许恬的病房里,她亲眼看到了电视新闻报道中U国爆发战争的画面,一架飞机起火坠落,场面异常残忍。
那时候,安珩也在。
彼时的她并不知道,隔着电视机的屏幕,相隔万里之外的艾萨克永失所爱。
祝辛夷张了张嘴,一时语塞。
她心里想了一大堆安慰他的话,可到了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低下头,万万没有想到原本没有交集的两个人竟然是用这种方式戏剧性地联系在了一起,仿佛是一个闭环,艾萨克曾经经历过的,或许会通过某种方式……
她被自己的这种方式吓了一跳,不敢再想下去了。
“你呢?”艾萨克终于仁慈地转移了话题,微笑着转过来问道,“昨天从天而降的人是你的男朋友吧?”
祝辛夷笑了笑,“从天而降”这个词,好像真的很适合他。
“你怎么知道的。”
艾萨克耸耸肩,“今早出门时正好遇到,打了个招呼。”
“他是个飞行员,恰好被安排到飞库瓦图的航线,所以顺路来安塔利亚看看我。”祝辛夷深吸了一口夹杂着咸味的空气,坦白道,“不过就算是这样,也只能停留一天的时间,这会儿应该已经降落了吧。”
奈何驻地的网络不佳,先前的无数条报平安信息都没有及时收到。
“顺路啊……”艾萨克听到后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他不忍心告诉天真的她,飞往U国的航班如今屈指可数,所以安珩的安塔利亚之行或许并不是真的顺路。
“还顺路救了一个在海边溺水的人。”祝辛夷补充道,说起来还有点小得意,想起过去的种种,“好像他一直都在救人,而作为医生的我反而一直都在惹事。”
艾萨克也被逗笑了,“别说得那么丧啊,祝医生在安塔利亚医院每天都在救人。”
这话祝辛夷爱听,主动举杯干了杯中酒,然后舔着脸又讨来大半杯。
两个酒鬼相约在屋顶上看月亮的一夜后,瓶子里的酒已经所剩不多了。
“他真把他扔路边了啊?”祝辛夷冷不丁地问,“就那个从海里救上来的人。”
艾萨克轻叹一口气,回忆起当时的情况。
“他开着小飞机降落在这片空地上,把溺水的人从飞机里抬出来,只说了两句话,转身救走了。”说到这他笃定地点了下头,“所以勉强算是扔在路边了吧。”
祝辛夷笑起来,她早该想到的,安珩从来都是那种扔进深山里都不会丢的人,怎么会真的随便把人丢在路边任由他自生自灭。
“所以他说了哪两句话啊?”她突然好奇,借着酒意起了兴致,笑眯眯地问。
“‘他溺水了快救他’和‘祝辛夷还在波利亚海岸的浅滩上’。”艾萨克这时候想起来,不觉有些佩服了,“大概是想着万一他半路出了什么意外,也能让我们知道你的位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