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冷冰冰的模样。
司机无意间从后视镜里瞥见她苍白如鬼魅的一张脸,被吓了一跳,飞快把车停在小区门口,提醒她到了。
程欣付了钱,推开门下车。
这个点,津芜的天色显得极其黑沉,或许根本就没有亮过。
有些人一辈子都活在太阳的照耀下,也有些人一直被困在黑暗中,走到哪都是永夜。
晚上回去,程欣做了一个梦,她梦见自己坐的车一直在山路上盘旋,那条路蜿蜒曲折没有尽头,周边是悬崖峭壁和荆棘灌丛,有无数只夜鸦在身后追逐她们。
她们被逼到绝处,没有退路,这时,一只冰凉的手握住她的腕,她转头,看到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在对她笑。
程欣醒后惊觉,是叶桃的祭日到了。
她抹了把额上的细汗,换掉湿透的睡衣,光脚走到阳台,按照景铭交代的,给食人花施肥浇水。
晨间,有不少老头老太太在小区公园里遛狗和打太极,她站在阳台上看了一会,转身回屋洗漱,等天再亮一点,便独自拿着包出门买早餐。
大学城的美食比别的地方好吃便宜,而且量大管饱。
程欣点了一碗粉,坐在店里慢慢吃,店门口的斜对面是一家鲜花店,她看上了一捧并蒂红莲,血一样深红的颜色,在阳光下尤为醒目。
这是一种复仇之花。
吃完早餐,程欣买下它,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
到达墓园时,已经有人站在叶桃的墓碑前,是她熟悉的背影,她抱着花慢慢走过去。
何风玮听到脚步声,头也没回。
“你来了。”
“你看都没看,怎么知道是我?”程欣走到他身侧站定。
何风玮点燃一根烟,抽了口,夹在手里。“一个从小到大都没有被偏爱过的人,除了你和我,还有谁会记得她?”
也对,当初叶桃死的时候,她家里人不愿意花钱给她办丧礼,火化后便潦草下葬。
程欣出院过来祭奠她,只看到一个矮小的墓碑,周围连香烛鲜花之类的常见贡品都不曾有,墓志铭还是何风玮顺手写的:众生熙攘,无一席安宁之地,此生太短,所留不过寥寥,谢幕之后,滴尘足矣。
程欣看了眼照片里眉眼清秀的女生,把花放到碑前,双手合十,闭眼轻声祷告:“终归于始,这是美好圆满的一生。”
何风玮嗤笑,“还真是美好的祝愿。”
程欣松手睁开眼,瞥向他腿边的纸箱。
“那是什么?”
“遗物。”何风玮吐出烟圈,模样有些失神,“我年底要结婚了。”
程欣微愣,抬眸打量他。
烟雾弥散,她望不见男人眼底的情绪,只依稀瞧得他修长的指间一抹猩红明灭。
“恭喜啊。”她说,“这些东西你打算怎么处理?”
“烧了。”何风玮不看她,把烟叼在嘴里,弯腰拆开纸箱,从里面拿出一本泛黄的日记本丢给她。“拿走吧。”
她抬手接住,“为什么给我?”
何风玮:“你自己看了就知道。”
*
回去的路上,程欣没忍住翻开了叶桃的日记本。
里面记录着她十八年来的所有遭遇,包括家庭暴力,校园霸凌,被父亲的催债人猥亵失身,被老师同学冷暴力侮辱的种种过往……她的一生就像这本日记一样泛黄、布满灰尘,从里到外都是烂的。
“我的人生没有光,天上挂的是虚假的太阳。但是你来了,我就不寂寞了。”
“真是幸福又美好的一生,每次看到你的时候,我都会这样想。”
“我像个影子躲在你身边,光永远都只会照在你身上,但是没有关系,我们是一体的啊,你一定不知道吧,从你身上掉落的一点幸福和余光,已经足够我苟且偷生好多年。”
“我们俩同时病了,你看,我就说我们是一体的吧,不然怎么会连生病的时间都刚刚好。”
“我是程欣,很高兴认识你,以后还请多多指教。我向别人这样介绍自己的时候,他们的眼中流露出了艳羡、倾慕的神色,就像我曾经看你时一样,但现在,我是你。”
“如果不曾触碰温暖,就不会心有所待。很快我就能变成你了。”
“终于,我成为了你。”
最后一句话写在车祸当天,程欣啪地一下合上了日记本,阳光洒进车窗,落在她身上拉出一道黑影,她拿起手边的青柠桃汁饮料喝了一口,心脏突然猛烈跳动几下又恢复正常。
*
月末,津芜开始进入中伏天,景铭身穿短袖短裤,半靠在沙发里,家里的巴哥犬趴在他脚边,热得直吐舌头。
桌对面是他的父母,景峥和沈织。
一家三口已经沉默地对峙了约摸十分钟。
景铭盯着桌上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