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吃饭,每个月除了自己用外,还能寄回七八百文,不然这样的饭菜,韩家母子是吃不上的。
韩绩去过何琦家,天启九年以前,何琦家吃饭基本上只有三四斤米饭,外加一盆素菜便是午饭了。
哪怕招待客人也只会加一斤米饭,然后多加一盘韭菜鸡蛋,这便已经是他们最拿得出手的饭菜了,连他们自己都吃不饱,只有正旦和冬至他们能吃一顿饱饭,沾沾荤腥。
哪怕天启九年以后分了地,何家也只是靠着打零工才能偶尔吃上肉,不过饭倒是够吃了。
“今年米价涨了,没能存什么银钱,新衣怕是没了。”
在饭桌上,韩李氏对韩绩不好意思的说着,毕竟韩绩在她看来,也是韩家以后的顶梁柱,加上又懂事,她自然愧疚。
“没事的娘,年初的新衣穿着还挺舒服,不用换了。”韩绩似乎因为何琦的离开而食不下咽,吃的很慢。
韩李氏见状也是不免唏嘘:“这何家也是倒霉,好日子才过上没多久,就得背井离乡。”
“嗯……”韩绩应了一声,转而又询问道:“娘,我们家的日子好像也是天启九年才好起来的对吧?”
“那倒不是……”韩李氏摇了摇头解释道:“早年家里只有你阿爷留下来的五亩水田,你爹是个读书人不会耕种,只能租给别人种,收取六成的田租。”
“这年景好的时候能收到九百多斤稻米,年景差的时候也能有七百多斤。”
“加上你爹给人润笔,写对联,家里的米就没缺过。”
“我们家就三口人,所以天启九年的时候没能分到多少地,就分了一亩,还是租给了别人耕种。”
“平日里虽说不能顿顿吃肉,但吃饱饭是没问题的,日子过好,那得你爹第二年考上恩科,做上书吏了。”
“你爹做上了书吏,我们家才能每日有一顿肉吃。”
说着,韩李氏夹了仅有的一个鸡腿给韩绩,韩绩看着碗里的鸡腿不免叹气:“也不知道琦哥儿他们去了南边会过的怎么样。”
“那自然要比在南直隶好了。”韩李氏怕韩绩不懂,特意给他解释道:
“像我们家这种有六亩水田,家里还有你爹做官的人家可不多,一年下来赚个十六七两银子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韩李氏忽的小声了一下,比了比家里左右邻里:“李家和张家都七八口人,结果一年只有十一二两呢。”
“就这么点?”韩绩有些不敢相信,似乎是因为听惯了他爹的年俸,他对其它人家的岁入并不是很了解。
“这还算不错的了,差一点的就像何家,虽说何老爷子和何家长男会去做工,但他们家都是水浇地,一年也就能收两千斤不到的米,刚好够吃。”
“平日里的柴米油盐酱醋茶都得花银子,他们两人一年也就一半的日子能接到活计,一年能赚个五两银子就已经烧高香了。”
说到这里,韩李氏和韩绩已经吃的差不多了,韩李氏收了收碗快,两人把饭菜吃了个精光。
她端着碗快走回厨房,韩绩也跟着收拾了东西,把剩下的碗快抬着,跟着韩李氏走向厨房。
韩李氏背对着韩绩,叹了一口气:
“你娘我啊,这辈子就指望你爹能当上个正九品的官员。”
“要是他年俸能有五十两,我们全家这辈子就不愁了,顿顿吃肉都吃不完,你也能娶妻生子,早些让我做个婆婆了。”
顿顿吃肉,这已经是韩李氏对生活最大的期盼了。
听着他的话,韩绩想到了何琦家里吃饭的景况,以及早上买米时桥头的景况。
这么一想,他不免低头看向了那一碗还有一大半的鸡汤。
这碗他们喝不完的鸡汤,恐怕是那群人几个月都未能尝到的荤腥吧……
想到这里,韩绩把碗快放在了厨房,抬头对着背对他正在干活的韩李氏认真道:“娘你放心,我长大肯定做个正九品官,让您享福。”
“呵呵……好,娘等你。”韩李氏笑的很高兴,随后母子二人也开始洗起了碗快。
只是相比他们厨房里的烟火气,上官桥镇镇口那一排衣衫褴褛,等着迁移去南边的灾民显得格外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