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大人、这是司礼监传来的圣旨、您过目。”
深夜、文华殿中,当年过半百的李汝华还在处理户部的大小事宜时,两份圣旨放到了他的桉头。
李汝华听到是圣旨,抬头瞥了一眼。
只见这两份圣旨的规格并不隆重,只是普通白绫书写,也没有一些华丽的轴,想来事情并不重大。
李汝华性格刚硬,对朝野上下诸多官吏的不作为十分痛恨。
他年纪已经不小了,今年足有七十岁了,对于朝野上下的颓靡之气,已经有心无力。
他准备熬过今年,在明年辞官回乡。
不过在其位谋其政,他还在户部尚书的位置上一天,就要做好一天的事情。
想着、他先打开了第一封圣旨,而其中的内容,他看了看、觉得要求并不过分。
坐在他不远处的一名户部侍郎揉了揉太阳穴,见李汝华看着圣旨,不由问道:
“茂夫兄,怎么了?万岁的旨意有什么不妥吗?”
“倒不是……”李汝华摇了摇头,对其解释道:
“万岁想要将昌平燕山脚下一带的荒地拨给御马监,那些田地荒废而无人耕种,我记得数量不少,你叫人看看吧。”
户部侍郎听闻,连忙叫人去取来昌平一带的黄册,在一顿翻找后,总算找到了大致的荒地数量。
他抱着黄册,对李汝华解释道:
“按照黄册、昌平阴山脚下的平原地有七十六万亩,其中官田三十二万、民田四十四万。”
“昌平一带的荒地,若是沿着燕山脚下的那些丘地都算在内,恐怕有百余万亩,适合放牧耕种的有七十多万亩左右。”
“这么多地、没人种?”李汝华皱眉质问,那户部侍郎也只能尴尬的笑道:
“黄册照常都是抄旧,具体的情况恐怕只有当地的卫所和官府才能知道。”
黄册抄旧、这事情已经不算是新鲜事了,明朝自土木堡之变后,朝廷公信力下降,每三年统计天下田亩和户籍人口需要耗费的人力物力太大了。
因此为了应付、朝廷派下去的胥吏,大多都是到了地方官府,将一些田亩抄旧作罢。
也就是说、李汝华手中的黄册,实际上反应不了昌平一带的真实土地情况。
至于土地耕种,由于明朝主要收取的就是田赋,导致种田实际上是存不了什么银子的。
加上燕山距离塞外太近,种地十亩不如前往京城打工半年。
纤夫、民夫、泥瓦匠等等都是能赚钱的门当,实在不行、便是帮人打个下手,一天也有十几文钱的收入。
虽然大部分百姓无法离开自己的户籍地,但只要使钱使得妥当,还是能换到路引。
“派人去看看吧,三日之内,必须将大致的田亩报上来。”
“下官现在就让人去办。”
李汝华皱着眉开口,而户部侍郎也明白,这个所谓的“大致”,实际上就是别差太多。
若是有人侵占了这些田亩,早早把田亩交出来,免得事情闹大,谁都不好收拾。
毕竟都是丘陵的荒田,一亩地产粮食也不如平地的三分之二,没有必要为了这些天掉脑袋。
大明皇帝管不了南方盘根交错的盐商、海商、士绅,但是眼皮子底下的臭虫还是能随意碾死的。
户部侍郎退下了,而李汝华看着他的背影,只能长叹一声,摇了摇头,十分无奈。
他有意改变眼下的局面,但病非一日所积。
强如张居正、也无法改变大明朝的局面,更何况他李汝华呢?
他执笔在拨田给御马监上面画了红圈,随后批注了一番,便叫人发去顺天府衙门。
想必顺天府衙门看到那些批注后,会告诉昌平官员怎么做的。
而他也在处理完这件事后,看向了下一份圣旨。
只是相较于上一份圣旨,这份圣旨的内容就有点不成样子了。
这份圣旨中,司礼监所写内容,是朱由校的意思,大意是在定兴县周围拨三百亩香火田给客氏。
三百亩香火田,这看似不多,但定兴县是北直隶保定府隶属的一个县城。
客氏不过是一个乳母,正常来说,就算拨发香火田,拨在定兴县周围镇子上就可以了。
可眼下圣旨上却要求在定兴县周围拨发三百亩香火田,这就有些僭越了。
李汝华的眉头皱了又皱,仔细想了想后,才批注道:
“定兴县四周已无官田,可拨发北部济民镇的官田为香火田。”
最后、他选择了驳回司礼监,而这已经算给司礼监面子的了。
最少他给出了解决方桉,要是换做其他五部,恐怕直接就驳回了。
这么想着、他将自己处理了三四个时辰的奏疏连同被驳回的圣旨放到一起,对门口的金吾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