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药材的味道所遮掩,但跟崔七郎那种中药沉浸久的生涩草木苦意并不相同。不道他用的什么药,闻起来居然有一种很细微的甘甜萦绕袖中。 隔架琉璃屏风,他垂眸服药的神情覆上一层朦胧。双手修长苍白,腕骨窄瘦,玉簪下未束紧的丝流落出来,依依如拂荡的柳叶。 饮罢,王珩接过清茶掩袖漱口,才转头过来。他道:“我既然什么都听你的,你也不要再担心我。……人在天地间互相相见的缘分乃是有定数的,相见一面就会少一面,我今日见你,道我彼此……彼此的音情,相互怜悯记挂,样,我心里经很是满足,我还有下一面的……” 他的目光清润晶亮,有一点湿润意。但隔屏风,薛玉霄不能全然见,她道:“是当然。你我还在少年,日后还有很多见面的机会。” 王珩低叹一声,终于笑笑。 他的手抚摸上琉璃屏风,引她道:“架五色石屏风很是罕见,但名贵的不是屏风,而是它上面所绘画,是我母亲亲手所作。乃是当年笔墨风.流冠的手笔。” 薛玉霄果然吸引,她的目光扫过屏风上的绘图。昔日的王秀跟在的却不相同,风格大开大合、意气风,画一副松竹梅的岁寒友图,她的手轻轻触摸屏风,图画以一种非常精巧的技艺留存在琉璃内,她的指尖落在梅花的花蕊上。 王珩的手也慢慢挪过来。 五色石冰凉一片。他却能感觉到己一丝一毫、逐渐蔓延起的指尖热意。两人的手像是触摸一样……她望屏上的梅花,而王珩望她的睛,他说:“你喜欢吗?喜欢我可以送你。送到如意园去。” 薛玉霄上面的画法,在心中想丞相大人脾气原来是后天养成的,当年明明也很狂傲嘛。她话听怔住,连忙拒绝:“不可。我今日探望丞相带的礼物不多,你样回赠,反而让我占好处。” 王珩笑道:“你不愿意占好处吗?世人都愿意的。” 薛玉霄道:“我我应的。” 王珩指尖微蜷,说:“什么是你应的?五色石价格虽贵,可玉霄姐姐想要,也不过是一念间。薛氏会为你扫清障碍、收集材质铸造屏风……什么是你应的呢,不算是你应的吗?” 薛玉霄突然意识到他话里别有深意。 在两人对望的怔忪间,王珩慢慢收回手,率先别开视线,说:“……不收就罢,我也怕路上颠簸,屏风一摔就碎,岂不糟蹋。” 薛玉霄跟抽回手,把思绪话题都转回单纯的屏风上:“是……么脆弱的珍宝,我是个莽撞的人,恐怕摔碎。” 王珩没有说话,慢慢地喝一杯缓解苦意的清茶,但他喝药的苦涩早冲淡,如今涌上来的,又是什么呢? 薛玉霄经监督他吃完药,也算全王丞相的托付,于是起身道:“我先走,你养一养精神,千万开些。有什么想要但是丞相不允许的,你可以偷偷派人去如意园跟我说,我会帮你的。” 王珩道:“嗯……好。你一直都会帮我的。我明白。” 从《塞上血》那首曲子,到墙头马上相见的那一面。她一直那么善良宽,容忍他的离经叛道,薛玉霄说过能帮他的事情,她都会一一做到。 薛玉霄跟他身边的小侍说几句,然后又请家仆告丞相“小公子经喝过药”。旋即离去。 当她走出王珩所居的院落,走到放鹿园的木拱廊桥上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的一阵琴声。琴曲情韵绵长,愁思徘徊,绕梁不绝。 是司马相如的《凤求凰》。
第 65 章 无感我思使余悲(4 / 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