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我要干什么吗?”
如因点点头:“回殿下,说过,是为了绣一件儿领巾明年给太上皇后贺寿。”
“那你还问!”公主有些急躁的扔了手里的针和绣布,“你到底行不行?昨儿我遇着季全,季全可是拍着胸脯跟我说你家是苏州最大的丝绸商,绣工江南一绝。我真是急昏了头,宫里头多少能工巧匠都教不会我绣这条凤,竟然还指望着你来教我。算了算了,你走吧。”
如因蹲个福:“公主稍安勿躁。奴才多嘴问这一句是想让公主记得,不管您绣的是什么东西,用多么精美绝伦的丝线,有多么技艺高超的绣工,都只是为了向太上皇后表明您的孝心。”
公主听的有点懵:“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公主孝敬太上皇后的心和太上皇后疼爱公主的心是一样的。在太上皇后眼里,不会因为这件儿领巾有多复杂而感到高兴,也不会因为这件儿领巾多难看而感到生气。只要是您亲手绣的,哪怕只是简简单单几个花纹太上皇后也一定会视若珍宝。这不是一件儿领巾,而是做女儿的对额涅一颗赤诚热忱的心。”
公主咂摸出来了一点儿味道:“然后呢?”
如因耐心解释:“太上皇后久坐凤位,什么样儿的领巾没见过?公主说得对,宫里有多少能工巧匠伺候太上皇后,全大齐最好的东西都在太上皇后眼前儿了。可三年前太上皇退位,带着太上皇后就出了宫,一年到头也不常回来几次,所以奴才斗胆,认为能真正让太上皇后喜欢的,并不是多么富丽堂皇,华贵艳丽的东西,而是民间那些山川湖海,虫鸣鸟叫。”
公主自己坐着,寻摸寻摸如因话里的意思,半晌点点头:“你说的对,竟是我没想到。皇额涅做了二十多年皇后,什么样儿的好东西没见过,我绣这种华丽丽的东西,确实有点儿班门弄斧了。”
公主想开了,看如因就觉得亲切很多。她伸手去拉如因:“咱们小时候也见过的,照你看,你觉得我绣什么皇额涅会喜欢?”
公主的手保养得宜,又白又软,如因的手被她拉着,摇来晃去。
她不免发笑:“回殿下,太上皇后生辰在六月,所以奴才以为,不如绣些时令的花草,简简单单,留白也另有一种美感。”
公主听见绣些简单的花草,乐不可支:“好好好,就按你说的来,等会儿用了午膳我就绣,你教我。”
如因点点头:“奴才一定好好儿帮公主。不过学女红这事儿急不得,公主贸然上手,恐怕容易损伤凤体。反正时间还久,越性儿就从描花样子开始。花样子描熟练,从哪儿转弯,从哪儿结束全都了然于胸,手也不抖,不怕扎破手指。”
公主笑盈盈的:“行行,都听你的,我拜你为师。”
如因膝盖点地跪下:“奴才不敢,殿下折煞奴才了。”
公主一挥手,豪气十足:“嗐,这有啥,甭拘礼。”
采庸看了眼西洋钟,上前一步:“主子,该传午膳了。”
公主点点头,起身随意问一句:“哥哥呢?还来吗?”
如因心头一颤,明明这是她故意拖延时间想要抓住的机会,可真到了这时候,心里竟生出些胆怯来。
也难怪,如因想要接近的人毕竟是皇帝,是万民江山之主。而她要算计的,也正是这位生死不过一念之间的人间帝王。
采庸打了帘子:“回主子,今儿的午膳是御茶膳房送来的。”
御茶膳房,是专供皇帝膳食的地方,看来今儿的午膳皇帝会来景仁宫用。
严寒的天儿,屋里头被炭火烘的干燥又暖和,如因站着,一股潮热从后背顺着背脊蔓延上来,从衣领子里涌出来,手脚湿漉漉的,还因为有些兴奋和紧张而微微颤抖。
公主走出西侧间,午膳已经在东侧间摆好。她回头看一眼如因,吩咐采庸:“不用在这儿伺候了,你领春掌柜去庑房用点午膳。”
如因的心失落下来,坠进胸腔子里,满身的潮热也霎时褪去,中衣冰凉凉粘在身上。她垂了手:“谢殿下,奴才不敢,奴才是在家进了饭来的。”
公主不甚在意:“唔,那你去庑房歇着吧,我后蹬儿【16】再去叫你。”
“嗻。”如因低低应了声,跟采庸走出正殿的门。
采庸引着她:“我平常歇在东庑房,你在我那儿歇一会儿,等主子们用完午膳宣你你再来。”
皇帝一迈进景仁宫的门,就瞧见一道单薄的身影在转角处一闪而过。冬日的阳光和煦,那人脑后乌黑的发耀出一道光圈,转而消失不见。
像幻觉似的。皇帝下意识的闭了闭眼睛,再睁开,人影已经荡然无存,若不是眼中被光晕闪耀的酸痛还有残余,皇帝还真以为自己花了眼。
皇帝迈步上月台,脑子里竟全是上次慈宁宫花园里那一抹孤寒的身影。他甩甩头,怕不是饿的脑子不太灵光了。
公主见他自己皱着眉摇头,‘咦’了一声:“哥哥怎么了,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