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对流川枫说出“你不要走”的时候,我就后悔了。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简直和那些悲情角色没什么两样,我做不到任何能够让他为我停留的事情,我再怎么努力也发现有时只靠我自身发奋图强是没用的,我只能无助地、干巴巴地、试图将自己扮得柔弱来挽留他,摆出一副脆弱的表情,对他说:“你不要走。”
我讨厌这样的自己,我讨厌拥有这种想法的自己。
我讨厌用自己的脆弱的一面来以此“谈判”,仿若是秉持着一丝谄媚的希望,怀揣着幼稚的想法祈祷他人会怜惜你的弱小,来为你施舍一点他的残羹冷饭。
如果是那样的话,博弈又怎么是势均力敌、平等的?
我不想让自己显得手无寸铁、走投无路,至少我不想在他面前是这样。
我一向讨厌迎合那些所谓的扭曲的被男性定义的“女性特质”,倒不是我讨厌那些特质,只是他们总是将“柔弱”“楚楚可怜”与女性特质划等号,而将“坚强”“独立”“理性”这样的词归类为男性特质——我是女的,我也可以坚强我也可以独立我也可以理性啊——我想我其实是讨厌他们老是掌握定义权,而我被迫在他们的定义下如履薄冰地敏感无比。
我不想哭,我本来是不想哭的,自从知道流川枫要前往美国的时候,我就一直告诫自己:
你不许哭,听到了没有?你也绝对不可以挽留他、让他不要走,因为你的理性告诉你,这是对他有益处的道路,所以他绝不会放弃这种机会,换作是你,你也会抛下他远走高飞的。
所以你绝对不可以卑微,你的自尊不允许,你的未来也不允许你有这样傻乎乎的过去。
所以你绝对不可以哭,你绝对不许表现出难过,你也绝对不可以表达出惋惜,听见了没有?
可是,在我对他说出“你不要走”这句话后,看着他那双美丽到妖艳又冰冷到漠然的眼睛霎那间迸发出惊讶、怔愣、动容、恸然……再到他那倒映着我的面孔的瞳孔开始泛着晶莹的水光时,我的鼻尖开始发酸。
“莉娜……”
他凝视着我,用一种尽力压制住悲伤的眼神,好看的眉头紧皱着,似乎那样就可以憋下一部分的眼泪。
他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嗓音唤着我的名字,性感,沙哑,低沉,犹如山间的溪谷,抑或是悬崖的沟壑,深不见底的情感。
但他只是念着我的名字,也许是情绪堵住让他无话可说,也许是社交能力本就低下的他此时不知如何应对。
总而言之,他只念了我的名字,像是手足无措地想要安慰我,以及,安慰他自己。
我知道他也很难过,也许难过是会传染的吧,而后传染到一定规模再引发灾难——
最终,我哭了,我还是对着他眼中的我的倒影哭了,像是病态地欣赏着自己的泪人模样,而不是为了他。
天啊,我讨厌这样,我讨厌这样,话一说出口,我就后悔了。
我不想变得柔弱,也不想让他看见我为他而哭,我不想让他知道他对我很重要、我真的很喜欢他,我更不想去想我和他之间的距离,甚至极有可能这是我们这辈子最后一次见面的事实……
天啊,求求你了,你不要再哭了,好不好?就算哭,又能改变什么呢?你哭了,他也低下头垂泪,然后呢?然后呢?他不是照样还会走吗?
我埋在他的肩头,紧紧咬着下唇,痛恨自己的软弱,我的理性盘踞在我的头脑,不停地试图骂醒我。
可是我的感性占据了我的肉.体,它告诉我:哭吧,哭完这一场后,你就不会再那么难过了。
流川枫那高大结实的身材明明就在我的怀中,我们这样亲密地接触,然而,再过一会儿,他就要登上飞机,飞往太平洋彼岸的美洲大陆,我们之间的距离就会固定下来——日本到美国,东京到纽约,10850公里。再也不会见面的距离。
可我去不了美国,我没钱,我没钱。
我没有钱,我是个学生,即使是名即将要步入国内最高学府的高材生,可我没钱,我的家里没钱,没有,没有,我去不了美国,我连机票钱都舍不得,更别提去美国留学了,我难道不想吗?我难道不想吗?我也想啊,可我没钱,我没有钱,我的家里也没有钱,我去不了。
我去不了。
但他必然要去。
所以我们必然会在不同城市(分离)。
简单的三段论。
高三结束了,毕业了,青春也闭幕了,那也该分道扬镳了。
喜欢,喜欢又有什么用呢?
我喜欢他,他喜欢我,我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恋人和前途,是我我也会选前途,有了前途,我也可以找到更好的恋人,靠,多简单的道理。
天啊,临到告别,我开始后悔:如果,如果我在交往期间,对他好一点,或者,或者我应该再贪婪一点,榨取他的精力,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