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女儿的婚事上,彩礼聘礼,婚事流程,宴请宾客,几乎全都是聂惠兰拿的主意,他至多是在‘需要’男人的地方,在一旁坐着,摆出一副笑容,在家里呢,也不过是写了几个请帖罢了。
尤思齐出嫁的那天,母女二人倒是久违的坐在一起交了心,她替她梳着如墨一般的漂亮黑发。
尤思齐盯着镜子里漂亮的,却又无比陌生的自己,又开始掉起眼泪来。
聂惠兰手一抖,紧张问道:“是娘太用力,弄疼你了吗?”
尤思齐用手捂着嘴,一个劲地摇头。
她什么也不说,只是哭。
聂惠兰感到不知所措,连忙拿出手帕替她擦眼泪,可无论她问什么,女儿都只是摇头。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眶都红了才抓着母亲的衣袖,颤抖着说道:“娘,我听说邱冀死过两个老婆,死相全都凄惨无比,是真的吗?”
聂惠兰没有瞒着女儿的意思,点点头,捧着她的脸,斟酌片刻,最后还是忍不住,说了些离经叛道的话,她盯着她的眼睛说道:“思齐,你告诉娘你心里的想法,你要是不想嫁,咱们就不嫁。”
思齐说道:“娘,这是不对的。”
聂惠兰张张嘴,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思齐也知道这不对,但她实在是太害怕了,她又忍不住问道:“可,可爹爹和奶奶会同意吗?街坊领居又会在背后说我们,我就真的再也嫁不出去了。”
聂惠兰攥着梳子的手几乎要爆出青筋,她在此刻,突然又很想知道一些问题的答案。
她盯着女儿,像是当年问她的爹娘一样,问她:“娘不识字也没看过几本书,你读过这么多书,书里难道没有说过,女人为什么非要嫁人吗?”
尤思齐是她亲手带大的,算不得离经叛道,倒是深谙父亲给她取名字的用意。
思齐思齐,雍容端庄。
聂惠兰知道女儿饱读诗书,可是为什么,她读了这么多书,却还是没能想明白她没能想明白的事。
为什么这是正确的道理,又为什么这是必须遵守的规矩。
她喜欢挥舞刀剑,因为用剑只需要遵循本心
她不擅辩论,只知对错却无法说服所有人,甚至不自觉听了旁人的话。
因为他们说,她是错的。
尤思齐沉默了,很久很久,她才打开干涩的喉咙,说道:“娘,书里没说过这些。”
“哦,没说过啊。”
“是啊。”尤思齐垂下眸子,嘴角抽了抽,难过道,“书里说,女子无才便是德。”
“放他爹——咳,思齐,这世上可没有什么,人知道的越少,才越值得夸赞的道理。”聂惠兰停住脏话,皱着眉头说自己知道的‘带库’。
尤思齐抬起手,将手指放在铜镜之上摩擦着,她苦笑道:“是吗?我倒是觉得,我要是没有读过书,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好的呢,可惜我知道一些,却又太过愚笨,有太多的道理我现在都没弄明白。”
聂惠兰说道:“这世上哪有做蠢人更好的道理。”
尤思齐叹气道:“有的,我看着只会傻笑的快乐蠢人,也想感慨一句善哉善哉。”
尤思齐哭着说道,
“娘,我只知道所有人都说,我不嫁人是不对的,我现在说不想嫁,也是绝对不行的。”
“娘,我可真想做个傻子啊。”
尤思齐踏上花轿的瞬间,聂惠兰哭了。
尤逸群擦擦眼泪,红着眼睛说道:“哎,女儿出嫁,便算是离开我们了。”
聂惠兰确实难过,但她和尤逸群难过的,显然不是一件事。
她看见尤思齐离开的时候,她心里想的居然是,她亲娘亲眼见她出嫁的那天,说的是,心里有一桩大事放下了,她的任务便也完成了。
她却并没有这样如释重负的感觉,胸口的石头反倒越来越重,重到她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她分明不是爱哭的人,也不是爱逃避的人。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呢?
尤思齐结婚的第二天,尤家的所有琐事又变成她一个人来做。
聂惠兰胸口石头越压越重,一觉起来,头顶的白发也变得更多。
但事情总要做的,她提着一桶脏衣服来到河边,住在一条街上的各位大娘,凑到她的边上开始问东问西,她虽不耐烦,但也不好拉下脸直接走开。
只能一面搓衣服,一面露出尴尬笑容。
直到,她们说,
“你们听说了吗,对面山头又有新的山匪了。”
“对对对,这次的山匪是个女人,把匪寨改叫什么——白风寨。”
“什么白风寨,我看是花疯寨!我听说啊,这女山匪抢了八个男人做她丈夫,真不要脸。”
“真的假的啊,一个女人和八个男的搞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