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骑着高马原路返回,而阿黄已经出了戏台,绘声绘色地同阿椿讲方才的经历。
若非云窈遇见了茶汤铺兄妹,对蔡府的报复到此也算了了。天意让她在一众嘈杂声中偏偏听见那段对话,似是在告诫——斩草需除根。
于是她戳戳顾钦的小臂:“我想见赵奕。”
阿椿没料到会猛然听见皇帝名讳,一口热茶几乎要喷出来。
云窈露出个清清淡淡的笑,解释道:“我见你们皇帝是个治国之才,只可惜天高皇帝远,登州蔡府若是缓过劲儿来,难保不会继续作恶。”
“对对对!”阿黄恨不得将尾巴都摇断了,“我听那恶女人说,她胞弟还会欺男霸女,坏得很坏得很。”
见赵奕的事便被敲定下来。
阿椿往后还要在望京生活,云窈便只携了小犬妖去城郊的山坡上。
她布下结界,变出一座凉亭,等顾钦将人“请”出来。
约莫半刻钟,两道身影从天而降。
赵奕的确不凡,夜半在寝殿见到顾钦也不曾慌张。听他说明来意后,穿上外袍便跟了过来。
云窈不禁想,莫不是哪位犯事的仙人下凡历劫了?
即便不是,这赵奕也颇有仙缘。
她拂开结界,露出一张皎如秋月的脸:“进来罢。”
赵奕怔了怔:“是重霄宗的仙士。”
顾钦不着痕迹地横在两人之间,挡去赵奕略带痴迷的视线。面色转冷,朝阿黄道:“你来说。”
正在啃草的阿黄:“……”
迫于妖力淫威,它撒丫子跑了过来,清嗓道:“咳咳,我要和你讲一个真实的故事。”
它从落水被宁其修搭救讲起,一直说到蔡府贺寿。
听完,赵奕眉间浮现凝重之色,他了然道:“诸位找我来,是希望我整治蔡府,好让他们不再作恶。”
“对。”云窈坦坦荡荡地看着赵奕,“而且我希望由柔太妃亲自处置。”
年轻帝王不过须臾便领会到她的意思,郑重地点了点头。
云窈没料到谈话会如此顺利,见事情摆平,语调染上轻快:“那走吧。”
赵奕突然喊住她:“敢问仙士名讳?”
“嗯?”
云窈疑惑地回了头,顾钦却似忍无可忍,抬手将赵奕劈晕,扔下一句“回雪春楼等我”。
阿黄“啧”了一声:“你家这位,领地意识不是一般的强。”
“你是说,他也是犬妖?”
“我可辨不出来。”阿黄道,“妖族并不认主,却会将看中的东西圈在领地之内。若旁人想沾染,等同于宣战。”
云窈瘪瘪嘴:“我又不是东西……不是,我又不是物件。”
“那他便是心悦你。”
怕云窈不信,它还苦口婆心道,“男人同女人日日处在一块,只能是喜欢。”
见阿黄说得头头是道,她忍俊不禁:“你从何处学来的理儿?”
闻言,它默了默,片刻后才缓缓开口:“是阿椿教的。主人死后我才知道,他们二人曾有过情意。只是一个自知地位低微,一个尚被族人牵制,都选择了等待。”
可惜,宁其修没等来他的明日。
回到雪春楼,阿椿已经摆好简易的灵堂。她倚在钱柜边儿,笑得眉眼弯弯,却不知烛火映照在泪珠上,分外闪耀。
阿黄高竖的尾巴登时耷拉下来,迟疑道:“这是给我的吗?”
“嗯。”阿椿浑不在意地揩去眼泪,“我听说,死后若没有人送灵,下辈子投不了好胎。”
执念已消,怨魂将去。
避之不谈的离别终于还是来临。
云窈拍拍阿椿的肩,将大堂留给她们,自己则飞上屋顶吹晚风。
顾钦归来时,裹挟着清晨的寒气,在云窈身侧驻足。
她被冻得一哆嗦,疑道:“你这是去哪儿了?”
顾钦不答,而是默然伸出了手,漆黑的眼底有柔情涌动。他半带乞求地开口:“好冷。”
云窈的身子比她更快作出回应,顺着力扑入他怀中。
热意以燎原之势渡了过去,顾钦却不打算松开,反倒生疏地抬手,缓缓抚上云窈后背。
此时无声胜有声。
云窈渐渐被安抚,埋在他怀中闷闷地问:“你故意让我抱你,是不是?”
“是。”
顾钦将下颚抵上她的颈窝,让彼此愈加贴近,而后,如许诺般低语道,“我会陪着你。”
怀中的身子僵了片刻,旋即用力地回抱住他。
顾钦终于意识到,云窈对自己而言,比想象中愈加重要。
每每随她历经记忆幻影,顾钦都不曾生出同情或悲悯。
因果轮回,是他唯一的慨叹。
可云窈不同,虽口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