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春楼(八)(2 / 3)

她试图挣了挣,顾钦却不肯松手,反而居高临下地扫她一眼:“不是有求于我?”

待到了蔡府,还需他催动妖力将梦境与戏台相连,如此才能不暴露云窈的身份。思及此,她回握住顾钦:“那你说话算话。”

蔡府坐落在城北,似是打通了两座宅子,分外广袤。

二人隐去身形,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走了进去。见房梁上张灯结彩,丫鬟们也正端着食盘忙忙碌碌。

云窈辨了辨对联上的字,了然道:“这么巧,竟赶上蔡老爷的生辰。”

柔妃乃是先皇的妃嫔,如今赵奕登基,她也按例被升为太妃。虽说无实权,好歹有个尊贵的虚名,于登州之地,怕是足够蔡家门楣荣耀三代之久。

是以生辰宴办得很是热闹,宾客络绎不绝,献礼几乎要堆不下,大小不一的红色锦盒直堆到了库房外。

这时,一道细微的声音引起了云窈的注意。那人道:“兄长,我只有这一根珠钗,当真不能留吗?”

被唤作兄长的人,语气中满是无奈:“蔡老爷过寿,城中每户每家都要登门送礼,若非兄长那株兰花摔了,万万不会动你的首饰。”

云窈拉着顾钦去看,在角落里寻见面露愁容的兄妹俩。

男子的衣角洗得发白,微微向上打着卷儿。女子虽说好上一些,但布料与款式,分明是许多年前的旧款。

顾钦上下打量一眼:“是中瓦子前茶汤铺的人。”

云窈讶然:“你如何知道?”

“我曾经过那间铺子,女东家也是穿的这一身。”

原来是茶汤铺的一双儿女。

“这蔡老爷竟还强迫百姓送礼。”云窈不悦地抱起双臂,“我原想着血债血偿,只引蔡大小姐一人,如此看来,上梁不正下梁歪,他们个个儿都不是好东西。”

顾钦戳了戳她鼓起的腮帮子,语含笑意:“让他贺不成寿,不就行了。”

“你有主意?”

只见顾钦用仙力布下结界,将蔡府笼罩其中。另一手则催动妖力,自熙攘人群中嗅出蔡家人的踪迹。

他弯唇笑了笑,示意云窈:“让宾客们看看《阿黄与蔡府》。”

云窈会意,幻化出一面巨大的铜镜,安放在蔡府新搭的戏台上。

登时哗然一片。

宾客初见异象,分外慌张,却见蔡府几人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处,好似失了魂。

紧接着,铜镜中传出蔡大小姐的声音。

“去,抱上来给本小姐瞧瞧。”

车夫当即勒马,随行小厮哈着腰将阿黄捉住,犹豫道:“小姐,这狗崽子是个缺腿儿的,可别吓着您。”

“这有什么。”蔡大小姐云淡风轻地挥挥手,丫鬟便掀开车帘将狗抱了进去。

“啊——”

随着女子的惊叫声,阿黄麻利地从马车中窜出。

小厮是个会武的,眼疾手快,一把将它抓住,惶恐道:“可是这畜生咬了小姐?”

回应小厮的是蔡大小姐的怒容。

她优雅地下了马车,身上连一处勾丝也没有,却目露嫌恶:“啧,真丑,就地打死吧。”

“观戏”的宾客中不乏良善者,有人拍桌而起:“蔡蓉儿未免太不讲道理,这三足犬并未伤她,何至于此。”

铜镜中的故事仍在继续。

几位小厮手持棍棒,将阿黄围困于小巷中。见它瑟缩着身子,死到临头还妄图自救,蔡蓉儿眼中浮现出一丝笑意。

她双唇轻启,道:“动手吧。”

画面一闪,出现条几人高的巨犬。看毛色与三足,不是阿黄是谁。

它故作凶恶地龇了龇牙:“我很久没有吃人肉了,你们几个来得正好。”

蔡老爷将长女往前一推,哀求道:“冤有头债有主,犬仙您您您吃她吧。”

“爹!”

蔡蓉儿又惊又怕,视线扫过两位胞弟,她心生一计,“扑通”朝阿黄跪下:“犬仙在上,我一个弱女子怕是连塞牙缝都不够格,不如先吃我弟弟,他们年轻体壮……”

幺弟蔡淳当即扇了她一掌,呵道:“好你个毒妇。”

蔡蓉儿眼冒金星,趔趄几步后方稳住身形,她啐出一口血水,有气无力地抬指骂道:“你,你们,又能好到哪里去!”

“老的贪财,小的贪色,还有脸叫我毒妇,也不看看你们如今的荣华富贵是仰仗了谁?蔡柔儿若没有手段,她能从小小的答应坐上柔妃?我是毒妇,她就不是了?”

阿黄被突如其来的内讧吓得怔住,好在它如今身形可怖,不至于失了威慑力。

它长啸一声,舔了舔嘴角:“别急,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画面在巨型犬爪下归于黑暗。

云窈撤回幻象,铜镜消失于戏台上。宾客如梦初醒,纷纷望府外逃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