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落在图书馆里,催促学生们离开的最后一道铃声响起,她恋恋不舍合上书,满足地叹了口气,起身走到书架旁,将它放到架子最上。
隔着书架,她看见了一个人,对方那个也正好看见了她,两人对视间都微微一笑。像这样在图书馆的遇见已有很多回了,她认为这个人是特别的。她在管理员的催促下慢吞吞地收拾好书包,对方则会骑上放在门口的自行车,出门前她偶尔会被其他人抓住,便不会同她打招呼,没有其他人的话,她们也不是每一次都能撞见彼此。若是她离开图书馆时对方还在,才会边走边说些话,和被教导驱赶着的足球队一起,走到学校门口后分开。
——不是同班,说不上是多好的朋友,并非特别的存在,但是为什么,她会在“事故”前给我打电话呢?
路过隔壁教室时,那个座位空空荡荡,我从后门走了进去,挤在走廊上和门口的学生们都在小声嘀咕。她班上周三的地理课正好在我班上的格尔玛语课后,我送格尔玛语作业去办公室时,地理老师会让我帮忙先把教具——地球仪和备课本——拿去她班上。
每周只有这一天,我才会在图书馆外和她碰上一面。
她是个很文静的女孩,我总是见她读一些小说,从远古神话到当代感情,她曾说过,她借由读故事“去到另一个世界”,她是班上最新小说的传播者,订购了小说月刊,所以每次我去她的班上,总有女生会围在她的座位旁边。
如今她的桌上,摆着雪白的花朵。我的鼻子一酸。我总是从正门进,放了东西后就离开,并不多呆一秒,她会在座位上同我摆摆手打招呼,我也抬手回应她,我还记得第一次这么做时,其他人格外好奇,在我还没出教室的门时就问起她来。
要说我和她第一次说话时的样子,我已经忘记了,我之所以发现自己忘记,是因为她问了我。她在电话里问我“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说话吗”,想必她知道我忘了,所以她告诉我“是你从书架上帮我拿了我够不到的书”,“好像小说情节啊”我笑着回,“是啊,就和小说一模一样”,说完后她沉默了一阵,随即重复道,“怎么会和小说一模一样呢”。她听上去好像带着哭腔,我觉得有些不对劲,所以问她“怎么了吗”,“没什么”她说,随即放了电话。
那段时间她在苦恼,她喜欢上了一个人,说和对方的遇见就同小说里一样,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对方伸出了援手。具体的她没对我说,而是告诉我“如果有一天我和他交往了,一定第一个告诉你”,当时我想“为什么是我”,现在我想“要是那个时候强迫你说出来就好了,我们肯定可以分享更多的快乐”。
我将地球仪摆在桌上的一角,光滑的树脂材料将它涂抹成了浅浅的蓝色,就和不远处窗外的天空一样的颜色。
她是在黑夜里从夜晚的教学楼摔了下去,怎么想这件事都有奇怪的地方,然而近一周过去,桌上的花朵已然枯萎,学校方面也和治安方联合发出了声明,表明这确实是一场意外,但学校会尽力对学生的家属做出补偿。
她的姐姐来到学校,在她的课桌旁大哭了一场,当时我们班在上课,老师要大家关上门,那哭声却仿佛能穿过所有,掀起人心中的悲痛,还是有学生忍不住冲了出去。走廊上很快挤满了人,我则坐在教室里,隔着门的缝隙看到了她的姐姐。我知道她和姐姐一起生活,她的姐姐打了好几份工,她没有说过,但她似乎依靠着奖学金生活,作为中产钟爱的升学学校,学生被要求穿着校服来上学,也不允许化妆打扮,表面看不出区别,她的成绩也很优越,但在偶尔,还是能分辨出家庭的情况,比如在其他学生厌倦了学校的餐厅,纷纷跑去校外觅食时,她永远出现在食堂里。我买零食的时候远远地看到过她几次,她有玩得好的朋友,但并不是一直陪在她身边,此刻我离开讲台,要从后门离开,一个人拽住了我的手。
我侧头看去,是她最好的朋友。女孩的两眼通红,显然是早已哭过,今日也流过泪了。
“我知道你,”她对我说,“你和她经常在图书馆遇见,是不是?”
“也没有经常。”我说。
“她一直提起你,”她的朋友说:“……”
我不知怎么,坐到了她旁边,隔着一张桌子的位置上。座位的主人不知去了哪里,但我会在上课前离开的。
“你有没有听她说过什么?”她的朋友问我。
“什么?”
“就是……”她的朋友凑近了我,用带着鼻音的声音说,“就是她最近在做什么?”
我不喜欢在背后议论他人,更何况是死去的人,一时之间,我不明白她的朋友想要说什么。
“什么意思,她做了什么吗?不过是很奇怪,”我说,“她会在晚上来学校。”
没人知道她给我打了那通电话,我也觉得奇怪,要是治安人员找到了她的手机,一定会第一时间联络我,哪怕没有发现,应当也会在运营商那儿留下记录。
我当然没有打算隐瞒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