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宛若救命稻草一样想要系住仅存的儿子,却将另一个聪慧的孩子拖入泥潭。
——是泥潭。
她不要报仇也不要真相,只是拼命地拼命地想留下唯一的儿子。易儿他不需要知道,他什么也不用知道,他的父兄就是战死的。
玉胭还以为顾老夫人说的是顾易和许寄锦的事。
也只能跟着安慰,“小郎君是个好的,少夫人也性子好,两个人在一块儿虽没那么热闹,但这日子也是和和顺顺地过下去,夫人说是吧?”
顾老夫人点了下头。
热闹啊。
她禁不住想起了另一个儿子。
作为一个母亲,她爱着自己的每一个孩子,但是到底期许不同:长子立业、幼子守家。
如果是常儿的话……
方才的画面一闪而过,想起那孩子腕间本是给长媳的玉镯,心底又是一阵痛楚翻涌。她握拳使劲捶了捶腿,泣泪道:“孽债!都是孽债!”
*
卢皎月倒不知道自己走后,院子里发生的事。
这边,她到
了厨房道明来意之后,掌勺的厨娘立刻就笑成了一朵花,“少夫人可真是来得太巧了,这汤刚刚做好、还烫着呢。”
卢皎月笑:“那是巧了。”
她正要吩咐跑腿的小厮把东西带上,却被厨娘拦了下。
卢皎月疑惑地看过去,却见对方道:“少夫人莫急,炖是炖好了,还没调味。我们这些人都年岁大了,口味和年轻人不一样,要不少夫人帮忙尝尝咸淡?再加点盐啊料啊,也免得送过去不合小郎君的口。”
厨娘说得自然,又像是麻烦人的语气,卢皎月到底是在宫里待过的人,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这是怎么回事了。
盐加了呢,这汤就成了她“亲手做的”了。
要是没加呢、也不要紧,这是她“亲自尝过味道的”。
卢皎月:“……”
比刚才老夫人那理由好点,但也没好到哪去。
想想倒也不奇怪,这是老夫人的厨房,里头的人多半都有些年纪了,说是看着顾易长大的也不为过。老人家总有些撮合人的喜好。
卢皎月都点头答应了给顾易送汤,也不至于在这点小事上纠结,当即大大方方地点头应了下来,“好。”
她神情自然又表现得非常靠谱,厨娘一下子放下心来。
——这瞧着就不像第一回进厨房的。
厨娘带着笑让开位置,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少夫人用旁边试菜的小调羹舀起一点汤来吹凉了尝了尝,然后毫不手软地加了三大勺子糖。
厨娘:???
!!!!
厨娘声音都变调了,“少夫人?!”
卢皎月愣了一下,倒是很快反应过来,不是每个人都像周行训那样嗜甜如命、能把糖浆当水喝的。
这程度应该差不多了。
她放下继续要加糖的手,从容地对着厨娘点点头,说了句“我好了”,就转头吩咐旁边的小厮,然后带上汤走了。
厨娘愣愣地看着卢皎月离开。
一直等到卢皎月走后,那一瞬间突然变得鸦雀无声的小厨房才终于有了动静,厨娘一拍大腿,急着声问门口那边烧火的,“你怎么没把人拦下啊?!”
烧火的也有苦说不出:还拦下呢?你瞧着刚才那会儿,这厨房里有一个人敢说话吗?他都差点跪下给人恭送出去。
小郎君到底娶了个什么夫人回来啊?是个公主还是个娘娘啊?!
明明又客气又带笑,但有的时候忒吓人。
厨娘显然也意识到这个问题,没能继续骂下去。
她整张脸都纠结到了一起,拧着眉头冥思苦想了大半天,突然抬起头盯着人,一口咬定,“是你今儿毛手毛脚的,把盐和糖弄错了。”
烧火的:“表姨?!!”
他满脸不敢置信。
厨娘面无表情地盯过去。
烧火的:“……”
他噎了大半天,还是憋屈地认了,“是我。”
厨娘这才神情微缓,还安抚了一句,“老夫人心善,不会因为这点小事罚人。真要罚了,表姨回头贴补给你……你不是想吃肘子吗?老夫人昨儿心情好,说该做个硬菜,就是不吃,摆摆也热闹。我去问问能不能换成这个。”
一桌子菜,家里主子就那么几口人,剩下的都是底下人吃的,老夫人这边更是如此。她这话基本算是给伺候的人的赏了。这事厨房更占便宜,甚至提前能预留下一点。
烧火的那小子立刻眉也不耷了、嘴也不撇了,眉开眼笑,“老姨你待我真好,瞧我这笨手笨脚的、盐糖都分不清,您还这么照着我。”
厨娘满意点头。
小郎君其实不怎么挑嘴,咸了淡了都能吃,晒得干硬充军粮的饼子也能泡着水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