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后阴影处,一道娉娉婷婷的影子自满室红绸飘摇中缓缓而来,周身轻薄而不菲的艳丽衣裙笼住全身,漆黑长发如墨般倾斜,眉间红玛瑙额饰晃晃悠悠,与那双上挑的凤眸颜色如出一辙,魅惑又妖冶。
这美人赤着足,步步都踏在干净昂贵的红绸之上,竟犹如前朝妃子步步生花般,一颦一笑都扣在人的心弦。
她似不屑于踏足肮脏地面,唯有最不菲的红绸锻才配承载如此芳姿。
众目睽睽之下,红衣的美人转瞬间便行至高台之上,立在了四面八方或贪婪或欣赏或嫉恨的目光之中,好似全天下的烛火都聚集于她一人之身。
数百号人狂热痴迷的目光不加掩饰,更有甚者已然高声欢呼起了花魁的名字,声音粗哑,很快汇集成欢呼的海洋。
“苑棠!!”
“苑棠!苑棠!!”
“苑姑娘!!看看我!!求你看看我!”
听见众人呼唤自己的姓名,红衣花魁扬起脖颈来,以最温婉美丽的笑容回应爱慕者们的热情,笑意却丝毫不落进眼底。
那双玛瑙色的眼睛里尽数是漠然冰冷,甚至是厌恶,与她面上笑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对比强烈到几乎割裂。
——诚然,苑棠擅长音律歌舞。
幕后的鼓点与古琴声响起时,红衣的美人也随之翩翩起舞,鲜红衣裙自空中划过优美温雅的弧度,好似滴入清水中的鲜血,盛开起艳丽的花朵。
台下众人纷纷安静下来,摇头晃脑地望着台上,似乎在欣赏美人绝艳的舞姿。就连朱红和洗碧也忍不住挨挨擦擦地蹭到窗前往下瞧,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位受人爱慕的花魁。
唯有姬衔羽垂了眼帘,微微侧过头去不再看高台,反而伸手拿了颗酸梅子填进口中。
“殿下,您不看吗?”朱红回头看着神情平静的姬衔羽,困惑道,“我觉得......她跳得很好看啊,比起白玉京那些仙娥也不相上下呢。”
“是啊,的确美。”
银发的帝女敛了眉眼,语气很轻,也很平淡:“但舞者本人本无展示之意,这场被迫的表演,又有什么看头?”
“......被迫的......表演?”
朱红眨了眨眼,流露出些许怔愣神情。
可还没等她再问下去,只听下方高台上鼓点古琴音骤然一停,好似被谁按下了暂停键,刚刚还优美婉转飘荡着的音乐消失,整个正厅都陷入了几秒钟的死寂。
安静之中,红衣的花魁停下了刚刚翩然如落花的舞步,恢复了起舞前平静温雅的神情,姿态娉婷。
无数人呆呆地抬头望着这位绝世美人笑了一下,旋即挽起衣袖,冲四面八方的观众与来宾行了郑重其事的一个大礼。
花魁的声音柔和,如同三月和煦的春风:“苑棠今日这一支舞,是赠与席间贵客的礼物。”
说罢,她抬起头,冲楼上某道楼阁内柔柔地笑了笑,笑容里似乎还含着些别的意味。
姬衔羽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那楼阁之中侍者成群,侍者簇拥中还坐着个青色官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
此刻,那男人正满脸褶子地笑着,看台上花魁的眼神算不上多清白。
“这位就是锦州城的知府大人,”洗碧也看着那中年男人,蹭到姬衔羽耳边,慢吞吞地说,“官大得很,这里的人好像都怕他。”
知府会光明正大来这种地方,锦州城花柳业不兴盛才怪。
姬衔羽眼底神情不明,淡淡拿起杯子喝了口水,眉头微蹙,又默默把杯子放下——不是茶水,是酒,很难喝。
见到知府大人也坐在席间,众人这才恍然大悟,纷纷感叹果然还是得面子大,才能催动花魁亲自献舞。
也正是这当时,高台后边兀然间窜出了个妇人,披金戴银头顶点翠,衣物也更趋于年轻姑娘的艳丽颜色,三步两步就站到了苑棠身边,速度迅捷得让人意外。
看见这个妇人,苑棠笑容明显僵硬几分,赤着足似要后退几步,却被那妇人一把箍住了肩膀。
披金戴银的妇人满脸堆笑地举起苑棠的一只胳膊,面朝四面八方的观众与爱慕者,忽然提高了声音:“大家都知道,我们苑棠姑娘向来是卖艺不卖身的主儿,脾气犟得厉害。”
“可今日,知府大人不仅亲临风月楼,还花了五百两银子,买下了苑姑娘的一夜!”
“大人当真是我们风月楼的贵人!妾身在这里,也谢过知府大人的赏识。”
这女人朝着知府的方向盈盈一拜,语气欣喜,就好像在炫耀训练得当的小猫小狗买了个好价钱。
不难猜出,这位应当就是风月楼的老鸨了。
老鸨那关于“五百两买一夜”的话音未落,台下聚集着的黑压压人群已然掀起了窃窃私语的浪潮,有人意外有人嫉妒还有人痛心疾首捶胸顿足,毕竟这等顶尖美人的床榻,不知是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