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君(2 / 2)

此,成为彼岸花丛的一部分。

姬衔羽刚把亡灵花栽下去,身后就传来了幽幽一声长叹:“小殿下,你又来了啊。”

她回头,只见长发及脚踝的冥君,不知何时已然出现在了她背后。

这家伙一如既往戴着好似摘不下来的笑脸面具,手中摇摇晃晃着折扇,走路时好似亡魂般翩然无声。

唯有腕间形似镣铐的装饰,彰显着他的身份。

——冥君掌此处生离死别的权柄,却亦受其所困,千万年不得离冥界一步。

一旦离开此地,便魂飞魄散,万劫不复。

写作冥君,读作囚徒。

“还以为你又来讨要你父君母后的魂魄,我连觉都没睡完,便急急过来了,”他挥着折扇打了个哈欠,面具严严实实遮蔽住面孔,“早就告诉过你,古神陨落半点魂魄都无,我哪里有那等本事,能逆天地秩序。”

姬衔羽立在花海中,静静地望着他,不说话。

当今世上,没人知道冥君到底是谁,在成为冥君之前又姓甚名谁,更没人知道冥君为何会守在这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姬衔羽只知道,冥君似乎是与冥府一起出现的。

她还有数百年及笄之时,父君曾亲自带她来过此地,同她介绍了这位掌管冥府的神君。

那便是她与这位冥君初次的见面。

他似乎从诞生起,就注定成为这座美丽孤寂之死地的囚徒,掌管着无数亡魂,却无法掺杂他人因果。

不入三界外,不入五行中。

想到这里,帝女望着冥君的眼神略显复杂,半晌才淡淡一句:“前辈近来可好?”

“不好,”冥君倒是干脆,“近千年来人间妖界死的生灵是越来越多,我这小小的冥府都快撑不下了。还有些整天就知道哭哭啼啼,吵得我压根睡不好觉,烦人得紧。”

“最后还是我硬生生灌了几桶忘川水下去,那些冤魂才安分些。”

“辛苦前辈了。”

冥君上上下下打量姬衔羽一番,半晌才道:“几年未见,你如何瘦了这么多,可是白玉京饭食不好?”

“如前辈所言,近些年三界六道不太平,我便多分心了些,”姬衔羽保持着对前辈的礼节,平静一拱手,“多谢前辈挂念。”

“你人年纪尚浅,倒是比幼时更知书达理许多,可见那冰冷帝座,到底也是能锻炼人的。”

“想想当年,帝君陛下还整日担心你会跟无定尊一般,成了个孔武有力的糙汉。”

透过面具,冥君的目光似有似无地在她脸上勾转一圈,语气不知是在感叹,还是在讥笑。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家伙几千年内说话向来是这个调调,多听几遍也就习惯了。

姬衔羽眼波半点未动,似乎全然没听出冥君对她的打趣,只面无表情道:“多谢前辈夸赞。”

冥君:“......啧。”

一拳好似打在了棉花上,没能如愿以偿看见姬衔羽跳脚反驳,冥君撇撇嘴流露出些许遗憾神情,顿时失了继续逗弄她的兴趣。

小时候那般好玩,怎么长大就成了这副死鱼眼的模样。

“那亡灵花中亡魂尚未凋亡,等个十年半载就自去轮回了,你不必担心,”冥君揣着袖子,语气好似一下就敷衍下来,情绪波动相当明显,“小殿下若是还想来看我,下次带几壶酒来罢。”

“这冥府实在是太孤寂了些,在这里待着,挺没意思的。”

还没等姬衔羽回应,他复又懒懒地嗤笑了一声,不知是在嘲笑别人,还是在嘲笑自己。

“罢了,谁让我这么选了呢。”

*

与此同时,神域梧桐宫内。

朱红和洗碧还在你一言我一语地争执着凡间何种吃食最好,红衣与绿衣的倒影交叠在亭台水榭之中。

因此,自然也不会有人发现,自神域南方似拂来一阵虚无缥缈的微风,轻柔缭绕过梧桐宫栽种的那些金色梧桐,掀起内殿层层叠叠薄雾般的雪白鲛纱,来到了帝女常阅读古籍的书案前。

书案上,颇有年头的古籍笔记被风吹得带起几页,正正好好翻到了笔记内某一页图画之上。

那图画笔触略显稚嫩,模模糊糊还辨得清画中是位长身而立的男子,雪发如瀑,背影挺拔。

窗外梧桐叶簌簌作响,无人知晓处,图画墨迹竟诡异地晕染开来,好似有一双隐形的手将那旧画涂抹篡改。漆黑墨色顺画中男子长发流淌,将那一头雪发,尽数染成乌黑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