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浣熊报告得没错。
姬衔羽刚下帝辇,就看见白玉京阶前已然围了一堆于帝都侍奉的仙侍。
他们神态各异,但很显然,都是来看热闹的。
那些老谋深算的神族爱惜羽毛,经朝议一事又不免心惊胆战,不敢亲自来此看戏。见此情景,他们怕是特意委派了些侍者过来。
毕竟只是些仙侍而已,就算被帝女的怒火波及而死,又能如何呢。
而人群中间,白玉京千道高耸台阶之下,的确跪着个白衣的仙子。
她容貌清秀,倔强地昂着脸去看云中金碧辉煌的帝君殿,眼里似乎还含着泪,一副身负冤屈的悲愤模样。
身旁众仙侍嘀嘀咕咕窃窃私语,她也全然不顾,似乎早已将这些置之事外。
姬衔羽轻轻呼出口气,转而向朱红递了一道眼神。
朱红会意,立刻伸手召来一道熊熊燃烧的烈火,卷入人群之中。炽热火焰的高温甚至能烧灼仙侍们的仙衣。众人惊叫着纷纷避开,刚刚还围拢于此的人群登时散开,将那跪着的白衣仙子暴露在视线之内。
“帝都重地,岂是尔等敢肆意失礼的?”红衣侍女往前几步厉声喝道,“无故在此喧哗,你们有几个脑袋能掉?”
诸仙侍回头看见平静而来的姬衔羽,面色纷纷煞白如雪,连忙低着头弯腰行礼:“殿下。”
问候声响成一片,在场无人再敢抬头挺身,脸颊几乎要贴在地面上,好似折腰的芦苇。
姬衔羽静静地于诸仙侍礼拜之中前行,一言未发,连让他们起身的意思都没有。帝女不发话,众仙亦不敢抬头,只得弯腰看着那道雪白倩影缓缓自眼前掠过,好似一道冰冷的幻觉。
最后,她的脚步,停在了那人群当中跪着的白衣仙子面前。
“你说要见我,”姬衔羽清清淡淡的声音落下,“我来了。”
白玉京台阶下这一片广场内,寂静好似某种病毒般蔓延开来。
帝女分明没有要恐吓仙子的意思,可那属于帝族的压迫感还是不可避免地蔓延开来,压到了在场每个人的头上。
白衣仙子颤颤巍巍,似乎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才敢咬着牙直起身子来,与姬衔羽对视。
她本就清秀的小脸,在看见姬衔羽那双平静的金色眼眸,乃至周身雪白长裙之时,竟流露出了惶恐与悲怆的神情。
就好像一只插上白羽的家雀,看见了真正的雪凤凰。
“帝女......殿下,”她仰着头看向姬衔羽,似乎鼓足了全身勇气,才敢介绍自己,“我是,我是浊江仙君座下的仙娥。”
说罢,那仙娥深深伏在地面上,咬牙猛然拔高了声调:“还请殿下高抬贵手,收回成命,放过我们家仙君一马吧!!”
姬衔羽睫毛微颤:“今日朝议的事,你可知悉?”
仙娥低着头:“我,我都听说了。”
“你们仙君公私不分,以凡人之魂培育亡灵花,以至下界百余户家破人亡。你有何理由,又凭什么叫我收回成命呢?”
姬衔羽话音未落,却见那仙娥破釜沉舟般往前一扑,痛彻心扉道:“可帝女殿下,那是因为我家仙君爱慕您已久啊!!”
众仙侍皆低着头沉默不语,仙娥的哭诉在广场之上就显得格外清晰。
“虽说他毁了下界的一座村庄,可那只是因为他太爱慕您,以至于做了件错事!仙君甚至愿意为您不辞辛苦培育只能开在冥府的亡灵花,我敢说,天底下没有哪个女人,能被他如此重视了啊!”
“我们家仙君也算是青年才俊,平日里受人心悦已久,您又怎么忍心去如此伤害他......”
“所以呢?”
姬衔羽面无表情地俯视着满脸泪痕的仙娥:“所以我就要不顾百人家破人亡之灾,饶他不死?”
“所以我就要被他的真诚深深打动,甚至忽视神域律法?”
“错就是错,”她平静得像是在宣判,“哪有那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
白衣的仙娥嘴唇哆嗦着,似乎很难理解姬衔羽为何会如此无情。
她似乎是想反驳,却又不知该反驳什么,只听帝女殿下的话遥遥地落到她耳朵里:“你胆敢来此地哭诉,虽不合礼法,但也算是一片忠心护主。”
“现在离开,我便不治你的罪。”
放在常人眼中,这是帝女大发慈悲的开恩,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
可放在这仙娥眼里,姬衔羽居高临下说的字字句句,都像是在耀武扬威,在向她炫耀自己的权势与地位。
白衣仙娥死死地捏紧了拳头,眼圈红红地盯着帝女那张漂亮的容颜看。
她像是豁出性命一般,为达目的,不惜拿出自己的杀手锏,也要打动面前这无悲无喜的怪物。
“帝女殿下!”仙娥闭目,放声大喊道,“如若扶疏上神尚在此,定然不会支持您如此草菅人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