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无善终?”迟念看向刘栋方。
“正是如此!”阿圈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大人,你也看到了,刘栋方生前是聋哑人。
但他不是天生的,而是因为生病。
他五岁那年发了高烧,怎么都降不下来,最后就被烧成了现在这样子,眼睛不对,不会说话,耳朵也听不清。
人间有一个词,叫歧视,自那之后啊,他的生活就成了这个词的诠释。
人家骂他聋子骂他哑巴,甚至到他面前笑呵呵地指着他鼻子嘲笑,但是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人家在跟他说话,在笑着跟他讲话,所以他也哼哈笑着跟人家比划。
不过,他是个善良、乐观的人。
他并没有因为自己的缺陷郁郁寡欢,而是非常勤劳。
他到处打零工,边打工,边学修自行车,攒下钱之后他买上工具到镇上路边儿摆摊儿给人修车。
遇到正常顾客能收到钱。
若是遇上那些贪小便宜的顾客,两块八只给两块,五块只给对半儿,还有的给几个坏掉的水果,给张不知道哪儿弄来的卡就算糊弄过去。
但他从不恼,别人给啥都乐呵呵地接过。
要我说啊,他在外面过得也算快乐,可人哪儿能一直快乐呢?在外边儿快乐了,在家里就不快乐。
刘栋方他爹妈对他好,可惜,二老走得早。
他下面倒是有一个弟弟,可惜刘二跟他没有缘分,总是因为一点儿小事打骂他。
有件事儿我记得特清楚,那次刘栋方想请自己的朋友回家做客,可他弟弟不许他们走下面儿。
你想想,刘栋方住在上面儿,不从下面走难道要飞过去?刘二真是……”
“等等,”迟念打断了阿圈,“什么是住在上面?”
“哦,这是一种说法,”阿圈解释道:“你看这边儿,它是……”
刚说两句,阿圈忽然想起来自己这副样子没法儿指方向。
她有些抱怨地“唉”了一声,“刘栋方,你给大人说说什么是住在上面,什么是住在下面!”
刘栋方身上的鬼气已经消失,听到阿圈提起过往,他眼中有些悲伤。
直到被阿圈点名介绍屋子,他才扯起笑容。
他习惯性地比划了几下,对上迟念略微疑惑的目光,他才讪讪放下了手。
“大……大人,”他往前走几步,指着前面的院子道:“请看这儿。”
看到刘栋方的小动作,迟念不由心生愧疚。
看来,这件事儿自己是非管不可了。
顺着刘栋方指的方向看去,可以看到整个院子的布局。
院子很长,与大门相对的是三间老房子,皆是坐东朝西。
房前五、六米有一小而矮的照壁,照壁西侧有水龙头,方才刘栋方就是在这里洗脸。
照壁两侧的建筑似乎是以照壁为参照,它们的东墙和照壁在同一线上。
其北侧有一间坐北朝南的大屋,看上去较新一些,应该是后来新建的。
照壁南侧是简易猪圈,不过猪圈早已不用,里面只堆放着些杂物。
“大人,”刘栋方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那些老房子离大门远,所以是上面,这房子离大门近,所以叫下面。”
迟念了然,不许刘栋方和他的朋友走下面,其实就是变相的赶人。
可,迟念不解,“他为什么不欢迎你的朋友?”
刘栋方苦笑,“他们跟我一样,是聋哑人。”
迟念彻底明白,所谓歧视,针对的并不是某一人,而是某群人。
想到这世上还有许多人处于和刘栋方一样的困境,她心中泛起酸楚。
轻叹一声,迟念道:“给我讲讲你和黑豆吧。”
“黑豆?”刘栋方还没反应过来。
阿圈却是大喜,她知道,大人这是心软了,要帮刘栋方了!
她赶紧催促,“对!黑豆,你不是要找黑豆吗?快说说你和黑豆的事儿!”
许是听出了阿圈话语中的暗示,刘栋方清清嗓子,讲起了自己和黑豆的事情。
“黑豆是我养的一只狗,”刚说一句,刘栋方便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它也是我的亲人。
冬天天短,那天我正要收摊儿,忽然看见远处有一个蠕动的黑点儿。
过去一看,是条狗。
小家伙全身都是黑色,很瘦,因为天气的缘故它被冻得发抖,整个身子都缩成一团。
看到我靠近,它装模作样地呲着嘴,表面凶狠,其实那双黑豆一样的眼睛里全是害怕。
但是它没逃。
我仔细看了看,发现它身子下面有一小块儿破布,它应该是贪恋那块儿破布上的温度,所以不肯离开。
我觉得它可怜,就去铺子里买了个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