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自己说了这种话,海棋也没有生气,她便是真的不会再怨怒于自己了。
可海棋的脸色,却是一下子冷了下去,“你不知道的事,多着呢。”
她话语间的寒凉,几乎是直直刺入董森郁骨血般的痛。
“海棋……”董森郁愣在原地,一张清秀的脸上,因着多日里的疲惫,眼下的乌青显现出他的憔悴。
海棋一把甩开他的手,上挑的眉眼此刻显得刻薄而冷淡,她从来都寡情的眸中,也终于染上自怜的湿润,“董森郁,这里是医院,你记得吗?当年也是这样一家医院,就为了生那个孩子,就为了给你这种人生孩子,我在怀孕的时候独自一个人守在房间里,双腿浮肿,吃什么吐什么,满身的不适,那个时候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董森郁慌乱了神色,讶异与震惊之中,他满脸零落了泪水,想抓住海棋的手,却再也抓不住了,“海棋,我……”
“你不知道哦,你当然什么都不知道,后来我连快生产了,都得要一个人去医院。在去医院的路上出了车祸。医院,就是医院,我这一辈子,最痛苦的时光都在这医院。我在病床上痛不欲生的时候,你在哪里,我得产后抑郁的时候,你又在哪里?你只会在我心如死灰的时候出现,说些那种毫无意义、虚情假意的话。”
“海棋我对不起你,当初我……”
“够了,你到底还要编出什么理由来骗我!前段时间,董林青来找我,告诉我我不该对你这样忽冷忽热的,可这些就是你该受着的,因为我再怎么对你,也比不上你当初对我的冷漠。”因着是在医院里,海棋说话声音很低,但那种狠戾的气势和埋怨的辞色,却是丝毫不减。
“海棋,你不要再说了,你不要再说了。你想怎么对我,都可以,我求求你,不要再为这件事让自己难过了。”董森郁低垂着眼眸,任凭泪水淌在自己脸上。
海棋紧紧盯着他,语气仍旧冰冷,她的脸上也有泪水,可那是痛苦、辛酸和怨恨凝结出的泪水。她继续寒着声色说道:“那时候的车祸虽然不严重,可我一直到了现在,还有因为生产艰难留下了后遗症,这些,你都能替我分担吗?”
“……”董森郁知道自己再多说什么,也是无济于事,便只是无助地流着眼泪,没有再开口。
“森郁啊,你知道吗,这三年,所有的朋友亲戚,都说我们再婚后恩爱如初有时候我同你待在一起,恍惚间也觉得我们真的就像从前那样恩爱。可其实,每每看到你的家人,我都会想起以前你的家人对我冷嘲热讽,都排揎我不过怀个孕有什么娇贵的,每每看到清清,我也都会想起他是怎么喝着我的骨血长大,是怎么毁掉我原本的人生。”
“是,是我的不对,我们不有清清的。”董森郁咬着嘴唇,几乎所有的力气,都加注在脖颈间,青筋暴起,极力压制住自己心中的悲痛。
这时候,一个护士走到他们身边,轻声提醒道:“先生,女士,这里是医院,请你们注意音量。”
海棋向着她点点头,低声应道:“不好意思,我知道了,我现在就走。”
说罢,海棋便转过身,快步迈去。
董森郁慌张向前迈出几步,攥住她的手,“海棋,我……”
“好了,再说这些,也没意义了,我先去看看海洛。”海棋撇开他的手,继续向前走去。
前路的感应灯还没有点亮,海棋快步向前,很快便走过董森郁身边明亮的地方,路过明暗的分界线,隐匿在昏暗之中。
而那昏暗之中,一道人影闪动而过,又从黑暗,奔跑向明亮。
董森郁泪目欲泫,也不敢再去追海棋,生怕引起她更大的情绪。最后他也只能无力地跌坐在病房外的铁制长椅上,自顾自地抹拭着自己脸上挂着的泪水。
董林青却在此时,从走道里跑出,她晃了晃董森郁的胳膊,略带怒气说道:“哥哥,我刚刚都听见了,也看见了。她不是真心的,我看见了,她刚才一走回去,就分明露出冷淡的神色。她如果真的是触情生情,怎么能马上就止住泪水,哥哥,当年的事她提了这么多次,就只是为了利用你的愧疚啊。”
“林青,别再说了,你不该偷听我们说话,至于你嫂子,即便她现在做了什么,当年的种种,我也的确是对不起她,她那么不容易,你怎么能这样说她。”
“……”董林青凝视着董森郁一脸痛苦的神色,眸中的光亮渐渐变得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