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亲眼看到父亲将姑姑送给知府做续弦，明明被虐待致死，家中却无一人肯为她发声；他也曾冷眼旁观自家庶妹被阿翁卖进见不得光的暗门子，同样是淡淡地别过头，看向书本上的圣人之言，还嫌门外庶妹的惨叫声太吵，耽误了他的功课；如今，这份苦难终于降临到他本人身上，轮到自己，董承嗣再也维持不住往昔的淡定……

“阿翁……”

“承嗣，你要听话，以大局为重。”

同样的刀子，只有捅在自己身上，才知道什么叫痛。

为了延续董家那并不优良的血脉，董耀宗将几个孙子打包给了妖魔。

董耀宗因为长得略好一些，被一条据说有相柳血脉的蟒蛇精要走，带进了阴森诡秘的洞穴。

过了三个月茹毛饮血的生活，几乎被吸干的董承嗣被蟒蛇精精心打扮，送给了一只肥麻雀。

——据说这只麻雀的祖上是凶兽肥遗，她自己也在黑森林打下一片领土，是妖魔中有名有姓的大妖怪。

为了活命，董承嗣不得不伏低做小，讨好那名为云舟的大妖。然后，他就等来了一生中最难堪的时刻。

——云舟很喜欢他，喜欢到愿意让他生孩子。

是的，让他生孩子。

一枚生子丹硬生生的塞进了他的嘴里。

那之后，他就与普通女子一样，经历了痛苦而漫长的孕期，迎来分娩时的阵痛……

董承嗣从未想过女人生孩子会如此艰难，更没想过，生完之后的痛苦，比生育时亦不遑多让。

如果用一句话来形容这段遭遇，董承嗣只有四个字——生不如死。

而生不如死的日子，根本就是一眼望不到头。

董承嗣第一个孩子在他满月那天，化成了一颗石头蛋，没有留下任何生机。

两个月后，身体孱弱的董承嗣再次怀孕，又一次经历了无法言说的痛楚，生下了他的第二个孩子，也就是后来冒充山神的小麻雀。

那孩子一出生就是一颗金色的蛋，能从南头滚到北头，活泼得不得了，深得云舟喜爱。董承嗣也由此父凭子贵，得到一枚妖丹，修成半妖之身。

“可叹我董家五个男丁，只有我一人活了下来。”

董承嗣目光中流露一丝惆怅，继而晒笑一声，“幸而我还有些利用价值，撑到祖奶奶的侍婢来寻我……”

“天羽仙子派人下凡接你？”刘湘故意接下他的话头。

“自然。”董承嗣眉头一扬，旋即深深叹了口气，“可惜祖奶奶也无法与天道相抗，只能另辟蹊径。”

而那所谓的蹊径，就是进行一场极其危险的基因改造实验。

“我儿便是成功的试验品之一。”

刘湘听到这儿，表情瞬间凝重起来。

——试验品，基因改造，多么耳熟的词汇！

那魔王头子不会是在“霉”国进修的吧？

“你祖奶奶在哪儿？”

董承嗣顿时闭口不言。

刘湘又问：“牛家村与仙女湖，也是你们的手笔？”

董承嗣继续垂首不语。

刘湘见状，一颗心愈发沉甸甸。

“你在拖延时间！”

她一拍桌子，走到董承嗣跟前。

董承嗣轻笑着抬头，眼神中满是挑衅。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刘湘情绪十分平稳，脸上也没有半点焦急神色，仿佛一切都在她掌控之中。

真的假的？她不会是在演我吧？

董承嗣心里哐哐打鼓，面上却不漏声色。

——反正只要他闭紧嘴巴，谁也别想把秘密掏出来！

刘湘见他死猪不怕开水烫，便面无表情地从袖子里掏出一枚黑果子，以稍纵即逝的手速，粗暴地塞进董承嗣的嘴里。

董承嗣来不及反抗，那果子就像活了一样，顺着他的喉咙漂移下去，他拼命挣扎，最后还是被刘湘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接下来，他感受到一股钻心的疼痛，不一会儿便放弃挣扎，身体软绵绵地下滑，眼神也涣散起来。

“别过来，别碰我！”

董承嗣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大口喘着粗气，活像一条离了水的大白鱼，手指脚趾都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

“我不要生孩子，我是男人，我不要生孩子！”

“求求你，放了我吧，顺产真是太TM疼了！”

刘湘抱着胳膊，冷漠地看他发疯，嘴角挑起一抹淡淡的诡笑。

她心说：这才哪儿到哪儿，比起生而为女的我们，你可真是幸运太多了。

“不！不要打我，我听话！我知道错了，我给你生孩子，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不要再打我了……”

一阵剧烈的挣扎后，董承嗣的声音渐渐变小，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呜呜地哭起来，嘴里还不停念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