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平殿内侍者都被派了出去,偌大的殿内十分安静,唯有姐弟二人的谈话的声音,隔着珠帘、纱帘、屏风,一层接着一层模糊掉了内容。
“叔叔势大,咱们不得不防着。如今能够与其抗衡的,只有魏家。你应当有所拉拢,如今才刚登上帝位,你的皇位还不稳固,接下来要以仁德服人,对待朝中大臣,不能随着自己的性子来。
舅舅跟徐家的人,你也要有所拉拢。只是他们终究是外戚,不能完全信任,只能从中平衡。
我的意思,是重视科举。本朝虽有科举,墨义、明经二科不大讲究实用。朝堂内部还是世家子弟举荐为主,这就导致世家还是在垄断人才。如此一来就难免让其做大,威胁皇权。
未免世家大族做大,就该重视科举,而后可以开殿试,亲自面试、笔试举子,也可以问一些时政,让他们写出策论。如此一来,凡入殿试者,皆是天子门生,那些举子们同世家的联系便没有那么紧密了。”
“可这些......”宴嗣全听到这里,已经是头疼脑胀了。
让他去考学子,连他自己对四书五经的理解都不大好呢。
无双见他如此头疼,也知道自己有些强人所难。
于是只好又吩咐道:“这些你若不会,就多亲近些萧安和,我同他有书信往来。有什么话,我自然会吩咐他,再让他传达给你便是。这样你若有不懂的地方,也可以当面请教他。”
宴嗣全听到这里,摆出高低眉:“长姐,萧家人可信么?”
无双闻言,便想到了上辈子萧家父子双双为国身死的事情。
沉默片刻后,她便说道:“自然可信的。你要相信萧尚书跟萧侍读。他们都是忠国之人,不会有反心。长姐要你相信我一般,相信他们。”
宴嗣全对无双这句话是保持怀疑的,他知道无数按从小就跟萧安和走得近,二人或有私情,只是不知为何无双不肯招他为驸马,却心中如此相信萧家人。
但长姐既然说了,他便是表面答应,也得点个头表示态度。
至于要像相信姐姐那般相信萧家人,他就是有心,也做不到。
怎么可能呢?外人便是外人,亲人便是亲人。
谁能有这么大本事,相信一个外人,如同相信亲人一般。
“长姐说的话,朕都记住了。”
无双见宴嗣全答应,也没有完全放心。
只是继续提醒道:“我若是离开晋阳了,你也不要一味只知玩乐。即便我不在了,还有你母亲管着你。你要好好侍奉太后、长嫂,不要惹得她们生气。否则一旦我知道这事,不管你是不是皇帝,都少不了你一顿打的。”
宴嗣全闻言,想起长姐手上的银蛟长鞭,心中便忍不住发毛。
虽然当时他人已不在晋阳,但多少还是听说了兄长被长姐打的事情。
连向来懂事的兄长在做错事时都少不了姐姐一鞭子,他又怎么敢放肆?
“朕心里都清楚,长姐放心吧。”
无双本来有些犹豫,内心其实有打算要留在晋阳。
但是想到宴嗣礼在位期间,她发展的速度实在被压制了许多,就管不了这么多了。
首先还是得发展自己,才能硬气的说话。
“钱边临近江河,我若过去,地方自然以我为尊,然而我为一国公主,又非王侯,插手俗物又实在没有借口。还请皇帝给我个训练兵权,在管理地方俗世的时候,才能不被地方那些官员压过一头。”
“长姐既然这么说了,自然要成全。朕即刻拟招,派长姐过去,督管钱边一切经济军事。”
说完,宴嗣全又憨憨地说道:“朕记得长姐自由喜爱兵法,朕再给长姐练兵之权,替朕管理地方水陆二军。”
无双闻言,展眉一笑:“皇帝如此信我,做姐姐的,再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宴嗣全也笑道:“父皇子嗣单薄,咱们姐弟二人自小亲厚,如今更要相互扶持蔡氏。我不信姐姐,还能信谁?姐姐今日一番提点我的话,我早已经看出了姐姐为我设计深远,这也是我要给姐姐的设计。本王,咳咳,朕就是要让天下人都清楚一点,朕就是信任姐姐,尊重姐姐!”
无双闻言,笑意更浓了。
她的两个弟弟都不是能让人省心的,但至少这个更听话些,虽然傻是傻了些。
这日无双回去后,接着曲江便进入了宫内。
听到宴嗣全说起要放无双长公主去封地,还要给长公主兵权的时候,曲江眼睛瞪的提溜圆,满脸的写着“不可置信”。
“陛下,钱边是大城,规模堪比国都,又是临水重镇,连练兵将领向来都是几年一换,就怕地方做大反噬朝廷。无双长公主虽有封地,不过是享受钱财优待罢了,怎可真的放到地方去?
况且还要给长公主练兵之权。若是长公主被有心人撺掇谋反,那咱们晋阳城内的人该如何自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