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你在沈靛死后，借纸人变作了他的样子，夜里与沈夫人见面，慰藉她的思念之情？”

几滴清泪从水鬼的眼眶里落下，他捂住脸，他想他的真身真是丑陋极了:“对……我只想让她高兴些……若是可以，就是一辈子扮作沈公子，我也是愿意的。”

寒矜沉默了许久，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她的心里生根发芽。

悲悯还有同情。

寒矜犹豫了片刻，语气却不似最初那般寒凉了:“你违背了幽都律法，鬼魂不得干涉凡界之事。”

她不知这样的情形该如何审判，眼前的这只鬼所犯下的过错要受刑狱的寒冰之刑，可他似乎又并未做错什么。

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寒矜，可不可以轻判他？”

适才她只顾着和这水鬼交谈，也不知沈靛是何时进来的，看这样子，应当是将他们的对话听全了。

“不是说好了，让你等我的吗？”

寒矜其实也料到了，沈靛是不会听她的话乖乖等她回去的。

所幸现在沈府的人都尚在沉睡，没有人看见他，自然也不会扰乱人界的秩序。

水鬼之前就对棺椁中纸人糊的沈靛感到疑惑，此刻更是惊诧于沈靛的凡人之身，忍不住问道::“沈……沈公子……你真的没死，那纸人又是怎么回事？”

寒矜冷冷地打断了水鬼，沉声道:“这些事与你无关，我会将你带回幽都，你的事情我之后会酌情审判。”

水鬼连连叩谢:“多谢大人……多谢大人。”水鬼随后化为一阵黑影隐退。

沈靛坐到了石桌上，望着沈夫人的身影喃喃自语:“阿娘……是靛儿对不起你，如果可以，靛儿也想长长久久地陪在您身边。”

寒矜从未听沈靛提及过沈府之事，可她如今也能看出沈府过去的二十年里待沈靛极好。

所以沈靛虽然这一世命途多舛，却始终保留了一颗滚烫的凡心。

她的心也有了一种莫名的触动，似乎不似过往一般坚硬冰冷了，她感受到了凡心的余温。

寒矜将桌上的糕点推到了沈靛的面前:“阿靛，你尝尝这糕点，沈夫人忙活了一整个昏暮的。”

沈靛拿起一块糕点，放入了口中。

糕点放了一整个昏暮，早就硬的不成样子了，就连形状也变得扭曲。

沈靛笑了笑，眼中带着闪烁的泪光:“这是我这一生吃过的最好吃的桂花糕。”

寒矜也拈起一块糕点，试探性地咬了一口。

是苦中带着的甜味。

也许这一次的见面，就是沈靛与沈府的最后一次了。

寒矜想，第二天的沈夫人一定会发现碟中少了的糕点，也许沈府的其他人都只当她是思念过度看错了，但她一定会相信她的靛儿真的来过。

人类的情感真有趣，她第二次渴望懂得，渴望有一颗有血有肉的凡心。

*

“——你听说了吗……贡院里出事了!”说话的男人情绪有些激动，神色间还有些惊恐。

“——听说好几个举人的文房四宝莫名其妙的不翼而飞了……更有甚者，在科考时卷子突然被怪风吹走了……”

贡院考场中的怪事很快就在人群中传了开来，虽然府衙一向不信鬼神之说，想要强行压了下来，但是如今事情闹得有些大，想来是瞒也瞒不住了。

寒矜与沈靛坐在茶馆中饮茶，为了避免沈靛暴露身份，寒矜特地为他寻来了帷帽，遮盖住了他的容貌。

寒矜闻言皱了皱眉，今日已是会试的第二场:“看来京都的贡院也不干净，等我回去，定要那群吃干饭的废物好看。”

她难得来一趟人间，不来还不知道如今的人界到处都有鬼怪作乱。

也不知道幽都派遣出去指引鬼魂的阴差每日都是如何办差事的。

沈靛为她倒了一杯茶水，想着给她消消火气:“张浩生此刻已经在考第二场了，我们要不要先进贡院里看看情况？”

“自是要去的。不过阿靛我要提醒你，我之所以会干涉水鬼之事，是因你与张浩生的记忆并无联系，可是涉及张浩生的任何事，我们是碰不得的。”

寒矜是知道沈靛的性子的，他见谁有难都想着去帮一帮，若是干扰了张浩生原本的记忆，可就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