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再见到父亲的时候,安妮终于反应了过来。
和自己的女儿见面需要清空一家餐厅和附近街道,车子连换了好几辆,最后开到停车场,进出都有黑衣人盯着,确保安妮没被其他人看见。
她的父亲,早就不是普通的医生了,哪怕他依旧穿着白色的大褂,上面却沾染了并非病人者的鲜血。
安妮自然不想订婚,她和太宰的关系虽好,但远没有到能称之为爱情的程度。
然而,她的反对和抗争没带来半点儿效果,反而令她被看管和限制,直到安妮决定加入NYPD,才终于得以见到父亲第二面。
森鸥外,是她父亲的名字,哪怕在所有资料上这段关系都被篡改,在安妮提交申请时,风声还是传到了森的耳朵里。
帮派老板的女儿,去当追捕帮派的人,女儿站在自己父亲的对立面,哪怕无人知情,也显得可笑。
“为什么?”森问她:“你若想要正义,就不应该去那种有着复杂利益关系的地方。”
安妮沉默。
“你想要帮助别人,我可以为你开一家基金会,你去管理,随意挥霍。”
安妮摇头。
“所以为什么?”森说:“是要报复我吗?”
安妮说:“帮派不应该存在。”
森叹了口气:“你太年轻,不明白——”
“我不是小孩了,我早就开始一个人生活。”安妮轻声说:“在这座城市里造成死亡最多的就是帮派的火拼,多少人每晚都无法睡着,走在路上也提心吊胆。”
“我在改善这一情况,若是整座城市都属于——”
“到此为止吧。”安妮起了身,双手按着桌子:“没人能等,死亡,不会等待任何人。”
教堂里是她一人的呜咽,棺木里的人直到最后,恐怕都在等。
她不知道母亲在等什么,但眼前的人,不值得,眼前的人,是造成这一切的凶手,他和他经营着的一切,都不应当存在。
“既然如此,你就试试吧。”森撑着脸,悠然地说:“我的女儿,我期待你亲手为我拷上银环的那天,我会为你感到自豪的。”
她和他,从此成为了真正的敌人。
安妮睁开眼睛,时间已是黄昏,灿烂颜色穿过窗户落进来,美得不似在人间,但也只有短暂眨眼片刻。
手伸向上方,安妮用力地握住,到指甲让肉感到疼。
太宰是她的线人,是她将他发展成了线人,还是他自愿的呢,安妮开始以为是前者,现在想大概是后者。
恐怕太宰偶尔是出于无聊,偶尔是受到森的指示,为她留下各种线索,在这座城市里捣乱。
做NYPD,却要受到帮派的帮助,而她的出手,恐怕也间接或直接为森铲除了不少对手,只要对象是帮派,安妮能够暂时忍受。
丹尼尔对她说,其实,这就是城市生态,固然人人都希望和平生存,但帮派的存在也是NYPD存在的意义所在,二者早就混在一起,无法分割,哪怕用最强力的手段,也难以施效,想要改变这一切,必须先掀起血雨腥风,他现在做不到,也没有任何人能够做到,他说安妮还年轻,还可以等待,他也会和她一同往前。
可是,等待对安妮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难的事。
她想要现在,想要此刻,她得不到,因而她痛苦地呼吸,平静很少真正来到她的身上。
太宰虽然经常开玩笑,这次却是认真的,安妮能察觉到。
发生了什么,若太宰真的有什么主意,恐怕一切都要改变,他就是这般存在。
她如此相信太宰,甚至在穿上外套就要出门的时候,又从门口退了回去,回到房间,换上了一套会影响她行动的裙子,还化了一层淡妆,准备难得用一次美人计,叫太宰说出全部的事来。
计划被落空,简直就好像是被太宰看穿了她的心思,让她所有的打算都成了无用功。
不过当然不是,大概是太宰真的遇到了什么事,希望他能平安度过。
但即使不是,安妮也讨厌什么都没等到的滋味,这的确是她人生中中最讨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