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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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先前给媞妮的药并非增强她身体的,那时迪奥就已准备除掉还未成型的生命,他算好了量,但也曾在夜晚一度心软。

去见媞妮的那次,他的确打算让她离开罗马,过上其他生活的。他并不打算如先前计划那般,在路上除掉他。

她终究是背叛了他。

在今日,药也超过了剂量,满床的血迹,身体发凉。媞妮留在班鲁多家的小屋里。她让艾莲娜别管她,尽管离去。

“你知道吗,艾莲娜,”媞妮强撑着气说,“我最强烈的情感被唤起了,我好像忽然醒来,成了不一样的自己。我想要做的唯一的事,就是让他永远看着我,无法移开视线。我会在他死的时候握住他的手,让他以为我还爱着他,而在他死后,我会将他的骨灰踩在脚下,让他被世人唾弃并遗忘。这就是我最大的心愿。我已经无法回头了——”

然而这像是她的遗言。

流产的女人是充满晦气的,待嫁的艾莲娜被强行带离了媞妮的房间。医生将能做的都做过后,也只有束手无策,离开房间。由于妊娠死去的女性很多,由于流产死去的也不少,没人知道在并不洁净的环境下能滋生出多少细菌,他们将新生相关的死亡当成是婴儿的诅咒,神明的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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媞妮一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尽本能在呼吸,说话,然后在生死之前徘徊。

她听到音乐声,也像是有人在歌唱。她想大概是婚礼的时间到了,所有人都离开了这个家,去往了乔斯达家。

也或许是出征的队伍,吹奏者前去战场的号角。

还可能是要将她带走的,来自冥界的召唤。

又有什么所谓,媞妮想,她要找一个舒服的地方。班鲁多家的人都在休息,月明星稀的一晚,媞妮从床上爬起来,吃掉了放在床头的食物。

她的身体是粘稠的,冰凉的,精神却可以说是亢奋,好似在燃烧。她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将自己梳妆。

打扮是和乔斯达家的释奴和艾莲娜学的,媞妮从前并未在意过这些,但她感到死亡将近,并不想留在这一汪血泊里。

她曾经追寻的在这里,但还未被她抱在怀里,就离去了。

夜晚的郊外很安静,只有媞妮一个人,就连月光也留有声响。照在她身上,发出的会是怎样的声音?媞妮会弹些七弦琴了,她学得很快,本是想弹奏给她未出生的孩子听,如今她没有琴,只哼唱出小曲,身体比意料中要轻快。

土地是干燥的,草却是湿漉漉的,光着脚走在上面,媞妮感到自己在漂浮。她可能还发着高烧,因为心和脑袋都在发烫,夜风吹在身上,她一点儿也不觉得冷。

她所有的生命都在这一刻绽放,在将要投入死神的怀抱之时。挂满了布条的树木,是前一个节日时,人们留下的。他们在树旁焚烧祭品,高声歌唱,以期望自己的愿望被神明听见,受到眷顾。

雨掉下来的时候,媞妮的站在布满了碎叶的长桌前。雨季来临,意味着又一次生命,也会带来无数死亡。她从小居住着的地方在城中并不算低,但每年都要遭受洪水的侵袭。人们无论将裤脚卷得多高,都无法避免被污水溅至身体。媞妮还记得,她从未抱怨过,她和家人们甚至还能在那片水中嬉戏。无论它们多么肮脏,都是从天生落下来的,她会想象站在这片水里,便是和海连在了一起。她变的广阔又辽远,世界的每一处都是她,哪怕她只站在这里。

什么时候变了呢,她竟然全忘记了,不过短短数月而已。张开的手臂盛住了雨水,媞妮昂起头,打在她脸上的像是一颗颗珍珠,浸润她的发丝与唇角,淹没她的生命。哪怕成为了奴隶,她也没有想过死,为何会在这一刻感到绝望。

在城外的日子,令她褪去了贵族家中的繁文缛节,她的衣衫变得粗糙,但并非没有更好。雨也冲走了死亡的阴云,此刻她在呼吸,这就是活着的感觉,她一直贪恋着的,她一直渴望着的,她不想失去它!

可身体将要背叛她了。她要凹陷的肉,扭曲的骨,她若火种般燃烧,就要到最后一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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媞妮失踪了,在婚礼的前一天。班鲁多先生瞒住了这件事,到婚礼后才告知艾莲娜。乔瑟夫一周去前往战场,将这消息带了出去。

城外是有狼的,它们并不大胆到会靠近人,却没有一刻不在窥视着家畜们。农人们被攻击的情况屡见不鲜,甚至有人将弃婴抛弃在它们出没的地方。那片传说中的残骸之森离班鲁多家的所在有一片距离,大雨也冲走了所有可能的痕迹,但他们还是找到了媞妮残破的衣物,就在滋养了这座城的动物们的家园。

是迪奥主动问的,和乔纳森处在不同的小队,他们在一次合战时打了个照面。他轻描淡写说出口的问题,再一次收到了乔纳森的怒目。他看着迪奥怀里搂着的陌生女人,要冲他大吼,但想到应当尊敬死者,乔纳森放平了声音。

“她死了。”他说:“死在母狼的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