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语气中带着一点不确信,“具体多少钱,我有点想不起来了。总之是很多钱。”
“还有吗?”
“还有嘛——”她飞快地转着眼睛,“还有就没有了。阿八,你不会是还在怀疑时间循环这事的真实性吧?要知道,你这次都没有和我说过东京集训的事,但我还是知道了,这就是我经历了时间循环的最好证明呀。拜托啦,信我一下嘛!”
“我不是不相信你。”
阿八伸出手,轻轻拍着她的毛球脑袋。
“比起这种超自然的事情。”他喃喃着,仿佛自言自语,“我更希望你只是做了一场太真实的梦而已。”
十六夜仰头看他:“阿八也希望在米花町度过的时间只是梦吧?”
“……嗯。”
是了。没有人会愿意被困在这里的。
十六夜也伸出了手,用力搓搓阿八的小平头:“不管有什么麻烦,肯定都能迎刃而解的。说真的,我和你说这些,也不是期待你能够帮到我。我只要能够把这一切说给什么人听,就足够了。”
“你也很不容易了。”
“我知道呀。”
如果能从这份不易之中寻到脱离循环的解法,那一定是世上最好的结尾。但十六夜知道,自己可没办法这么轻松地就打出happy ending。
第无数次在米花町醒来,危机和郁闷的心情并不会伴随崭新一日的到来而发生任何变化。十六夜索性不多想了,独自出门,在指定的时间抵达指定的河道边。
与安室透早先的计算略有些偏差,她的背包没有搁浅在河中央的沙地里,而是软趴趴躺在河岸边,本就棕色的PU皮裹了一层河泥,尽管不想承认,但真的有点臭烘烘的。
十六夜捏着鼻子,努力不露出嫌弃的表情,把晾衣杆扛在肩上,慢吞吞走近。
早知道包就在岸边,她大可不必向合租的室友借来这根无比长的晾衣杆,更加不用辛辛苦苦扛着它走到这里了。
被拉开了拉链的背包大大敞开着,里面也攒了些河泥,把课本染成脏兮兮的颜色。勉强翻找了一下,竟没有见到放在夹层里的钱包。
不妙——大脑响起警报。
十六夜下意识地直起后背,满身热血仿佛只在这一刻才浮上身体表层。慌忙抹抹额头,指尖却没有摸到一点汗水,只触碰到了过热的皮肤与体温,这抹滚烫感反倒把她自己吓了一跳。
这时候可不顾上嫌不嫌弃了,扛在肩头的晾衣架也得放到一边去。十六夜卷起衣袖,动手在背包里翻找起来。
泡烂的课本、灰扑扑的笔记本、蓄了一堆水的笔盒……又是湿哒哒的书本。
她的钱包,不翼而飞了!
不,应当不是不翼而飞。她很快就发现,挂在包上的那只兔子挂件也消失不见了。
十六夜分明记得那飞车毛贼抢走自己的包时,拉链还好好地合着。而此刻,不仅包内的书本重见天日,还远远偏离了早先预计的位置。这不合常理的一切,都只指向了一个可能性。
有人捞上了她的背包,从里头摸走了她的钱包!
在“完蛋了”这个念头冒出来之前,率先涌上大脑的,居然是遏制不住的狂怒。
偷走了钱包和挂件,却唯独不碰包里的书。不准小瞧知识的价值啊你们这群目光短浅的臭小偷!
十六夜在心里恶狠狠地这么想着,可惜也只是无能狂怒。在这过分鲜明的情绪消退之后,便就只有悲哀感留在心底了。
从未想过,在这样一个和平时代,家境不算富裕但至少殷实的自己,将面临没钱吃饭的窘境。
昨日仅剩的五百元硬币,上午在便利店买了三袋临期面包后消失在了收银员的手中,找回的几块零钱可怜巴巴,估计什么都买不到。等最后一袋面包吃完,他们就只剩空气了。通行书依然遥遥无期,十六夜忍不住想,她到底还能不能活到离开米花的那一天。
……没办法了。
虽然不想再这个年纪做这个事情,但此刻没得选择,只能如此了!
提起晾衣架,郑重其事地放在身边。脏兮兮的背包就放在此处吧,她不会再为了这点小东西而回头了。径直走向车站,昨日阻拦着她和阿八的站务员近在眼前,板正的面孔也与昨天一模一样,如同一尊雕像。
深呼吸最后一口气,努力让过快的心跳平复下来,十六夜向前迈出格外沉重的一步,凝重的神情不曾有过哪怕半分颤动。
金属制的晾衣架紧紧攥着,冰冷而坚硬,硌得掌心发痛。站务员近在眼前,连他的呼吸声都能听见,粗重的,但却沉稳的,与自己多么不同。
别怕,十六。别怕。
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了。很快。只要……
最后的犹豫在依旧过热的体温下消磨殆尽。趁着谁也不会注意到她的那个瞬间,十六夜猛得抬起手——
——从站务员背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