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般袭来,她垂眸,仿佛是下定决心一般,拿起提灯投身进黑夜。
刚刚寅时,路上行人稀少,寒风吹在脸上,犹如刀刮一般难受。
建康城很大,但是去刑部的这条路她却走了无数遍。
以前,她为难民施粥时会走,她去城门等裴戍时会走,与崔忱成亲、为爹爹娘亲敛尸的时候,她都会走。
寒风烈烈,她沿着熟悉的路越走越快,直到立在刑部门前,方才长长舒出一口气。
“什么人?”门前的士兵长矛一伸,警惕地看过来,就着宋初姀手上的提灯,发现来人是个貌美的小娘子。
“谢小将军是被关在此处吗?”宋初姀开口,呼出一团白雾。
这个时辰的风太烈了,她被冻得鼻尖通红,牙齿微微打颤。
那士兵心生怜惜,收回长矛,道:“谢小将军确实被关押在此处,只是不允许任何人探望,天寒地冻,女郎还是回去吧。”
宋初姀低头,从荷包里拿出银子,好声好气道:“我只是想看她一眼,看完就出来。”
“女郎还是不要为难我们。”士兵面露难色:“若只是普通的犯人也就罢了,如今被关押在里面的可是谢小将军。”
闻言宋初姀笑了笑,温声道:“夜深露重,没有人会知道的。”
那士兵偏头,不为所动。
宋初姀敛眸,吸了吸鼻子:“我家人都去世了,如今只剩下自己在建康苟活。”
士兵侧目看过来,眼中流露出怜悯。
“女郎不必太过伤心,南夏皇帝不做人,百姓民不聊生。但是我们大梁的皇帝是好皇帝,以后女郎定然会过好日子的。”
“多谢小兄弟吉言。”
宋初姀说着,垂眸道:“只是几年前谢小将军曾救过我一命,如今听闻她被押送回来,只是想看一眼,就当是报答了恩情。”
“这...”士兵犹豫。
“听闻谢小将军重病,也不知道能坚持到何时。”宋初姀声音沙哑,晶莹的泪珠滚下:“若是没能报答了恩情,便是死也不能瞑目,又何谈好日子。”
美人落泪,便是铁石心肠之人也要动容几分。
那小士兵向四周看了看,仿佛下了决心一般,低声道:“女郎若是想进去也可以,但若是被人抓住了可不要害我。”
宋初姀抬头,将银子塞进小士兵手中,保证道:“若是被人抓住了,那也是我一人担责。”
小士兵叹了口气,将银子收好,给她让开了一条路。
“谢小将军在东南处,那里犯人少,女郎一找便能找到。”
宋初姀道谢,握紧手中提灯,进了刑部大牢。
谢家为南夏殚精竭虑,新君也并未为难谢琼,命人给她找了个干净安静的牢房。
宋初姀顺着东南方向往里走,直到走到牢房尽头,终于看到了那里面的谢琼。
谢小将军此时正靠在墙上,脸上苍白。她身上的盔甲已经被卸下,露出里面带血的中衣,仿佛刚刚从血水里游了一圈回来。
如果不是她上下起伏的胸口,宋初姀几乎以为她已经死了。
“谢琼...”
她张了张嘴,最终只憋出了这两个字。
许久没有人回应,宋初姀眼中浮现出惊恐。
她转身想去找大夫,只是还没踏出一步,就听到气若游丝的一声:“宋翘翘。”
她脚步一顿,回头,却见谢琼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
“你要去哪儿?”谢琼撑着胳膊站起来,摇摇晃晃撞在锁着的门上,又瘫坐在地。
她眉宇之间还带着一股独属于将军的英气,无奈道:“回来,给我讲讲,你是怎么进来的?”
宋初姀看着这样的谢琼,走不动道了。
她行至谢琼身前,与她隔着牢房门将自己刚刚编的瞎话说了一遍。
“翘翘一如既往的聪明。”谢琼伸手想去摸她的头,但是却一个泄力,垂了下来。
宋初姀鼻尖一酸,伸手去抓谢琼的手。
大袖向上一翻,露出了里面的红绳。
谢琼目光一顿,突然道:“以前你时常去距离城门不远处的茶馆喝茶,其实是去找人的吧?”
宋初姀没有否认,拿出帕子替她擦拭手上的血迹,轻轻嗯了一声。
或许是心照不宣,谢琼闭上眼睛不再问,只是道:“给我讲讲,我不在建康的这两年你过得如何吧。”
宋初姀嗯了一声,就挑着开心的事情讲:“崔家待我很好......”
她娓娓道来,声音压得很低,有些催人入睡。
谢琼阖上眸子,呼吸渐渐均匀。
宋初姀顿住声音,发了会儿呆,额头轻轻抵着牢门,仿佛靠在谢琼身上。
能再见到她,她其实很开心。
她甘愿冒着风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