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姝(1 / 2)

朦朦胧胧地,贺兰姝听到耳边传来不真切的问询。

仿佛是个女子的声音,但她讲起话的腔调却更像是京城人氏。“还疼吗?”她问。

贺兰的意识混混沌沌。

疼吗?当然是疼的。善解人意的战马忽然受惊发狂,那时大军得胜即将归城,谁也没有料到战马的蹄铁里竟然藏着用意险恶的药粉。

对手一直按捺着直到她彻底放下戒心,贺兰姝绝没有想到,这样危险的一次暗算竟然没有发生在两军交战的时刻。

连缰绳和鞭子的辖制也不放在眼里,疯了一样想把贺兰姝甩到蹄下,狂奔的烈马双眼赤红。

紧绷的缰索很快把贺兰姝的双手勒得鲜血直流,手臂和腕间像是拉着百斤的重弓,磨烂的护掌也黏在手心上一起血肉模糊。

身上的伤口似乎也崩裂了,帮她敷上金创药的医官告诫贺兰姝,养伤期间千万不能轻举妄动。

只是眼下的景况由不得她去挑拣。

战马疾驰带起风声倏倏,青州的秋天很冷,感受着飞速流逝的体力,贺兰姝的额头冒出细汗。

事到临头,也只能狠心一搏。

马匹上坡时略略减速,看准一个落满枯叶的地方,用力夹.紧马腹,贺兰姝咬牙牵出一股巨力将战马横向带倒。

主人突然施加的力气引得马匹咴咴惊叫,轰然砸到地上,它和来不及完全闪躲的贺兰姝一齐冲下山坡。

那些看似落满地面的叶子只是浮皮潦草地搭在上层。

战马直接摔断了脖子。

贺兰姝以为自己也要死在荒郊野岭了,多可笑,声名赫赫的贺兰大将军竟然悄无声息地折在这种地方。

血腥气引来一圈幽幽泛光的绿眼。

贺兰姝意识到自己的不甘。

她强撑着一口气抽出刀刃。

主帅、将军、战无不胜。

这些虚名在此刻无用得就像是什么都阻拦不住的草叶。

她想活。

“还是疼吗?”那个女子的声音又响起了,“再轻一点?”

她在等待谁的回答,贺兰姝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难道自己已经不在现世?

都说后土大帝掌管人死之后的幽冥轮回,只是……这个声音未免太过年轻。

邹黎停下给哑郎擦药的手。“到底痛不痛?”

不痛了不痛了,使劲摆手往后躲,哑郎的面庞红得像个熟透了的石榴。

真是连小学生都懒得用的比喻,邹黎暗自摇头。

但她说“像个石榴”而不是“像个苹果”,看在石榴的后一个字不太好写的份上,她高低能归到小学三年级的水平。

哑郎的脖子上横七竖八地涂着药膏。

看样子她给人上药的本领还比不上幼儿园的小朋友。邹黎悠悠摊手,也许这就是她开局一个碗,而哑郎能开局救个人的原因。

得了,邹黎把药膏塞到羞得直冒烟的猫猫手里,自己回去对着镜子慢慢涂吧。

只是给脖子抹个药,哑郎都连怂带躲地好像下一秒就要以身相许。邹黎背过手去看另一个病号,到这份上,他能乖乖露出脚踝等着邹黎帮他敷药包?

可不敢想。

摇摇头,走进厢房里屋,对上另一个伤号的眼神,邹黎表情一愣。

“你醒了?”

她醒了?哑郎想去看看又顾忌着不敢进屋。

猫咬尾巴似地在原地打了几个转,好在邹黎招呼哑郎的声音替他做了决定。

他还从没被这么正式地领到生人面前,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哑郎晕晕乎乎间只听见邹娘子叫他的名字。她说他叫宁归情。

对方却迟迟没有作声。

是不是太不合礼节了?哑郎一紧张就忍不住咬唇。

她们还在说话,结果他就这样冒冒失失地闯进来了。该推脱一下的,想起那位陌生娘子受伤也难掩英气的脸,哑郎更是攥着手指不敢抬头。

还是邹黎先反应过来:“打枣——归情,你去给这位娘子倒碗水。”

好险,邹黎心下吁气,最近和2023脑内交流太多,她差点顺嘴就把猫猫的花名叫出来。

哦,哦,倒碗水。

兑出温温的茶水,猫猫匆忙离开又匆忙回来。

可是,哑郎在对方接过碗后想到,茶水没准和药性相克,虽然只是润喉,但……他该送碗白水来的。

老老实实地站在邹黎身后,猫猫垂下耳朵。

“多谢。”

他听到那女子说。

对方的嗓音带着大病后的沙哑,哑郎偷偷抬眼去看。

说起来,除了打定主意救人时扫过一眼,他还没正式见过对方呢。

贺兰姝察觉到邹黎身后的视线。以为是仆侍一类,她没多想便看了过去。

竟是个模样清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