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千辛万苦,苏放终于在玉山附近找到了对方的踪迹。
他能知晓对方的存在纯属偶然,决意前来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为此还不惜花了极大的力气和代价转移了另一位的注意。
此外,因为听闻对方的长相……比较不为世俗所容,他一路都在对自己进行心理建设,自觉就是仙门二十七宗明日就杀到谯明城,他都不会有丝毫失态。
然后,他就被眼前的“东西”骇得后退了好几步。
这究竟……是什么?
不止是外形的可怖,透过对方那双妖异的紫瞳,他仿佛坠入了满是恶魂凶灵的冥海,骨髓深处都迸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寒。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的神魂已然死去。
“……在下谯明城苏放。”努力维持住风度,他合起折扇,向眼前的……拱手作楫。
七条如蜘蛛一般,却又像蛇一样柔软的腿足,过于臃肿的脑袋几乎要撑破皮肤,晶莹的表皮下,凸起的经脉清晰可见,让人无端便会生出一股恶心感。
对方的头顶还稳稳地立着一株成精的桃树,修为很低,看不出什么特别,也许是对方在逃亡时抓来充饥的。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再度自报家门的苏放,等来的回复是冰冷的沉默。
而在此之前,他得到的是一处空空的洞穴,最深处的泥土有被翻动的痕迹,让他一时疑惑莫非对方并不是传闻中的“似鱼非鱼”,而是类似穴居的妖族。
身为金丹大圆满的修士,对方虽已离去,却逃不过苏放的灵识。
但为表诚意,他一直不远不近地坠在距离对方十几里的地方,等待着对方的回应。
这一等就是小半日,双方一逃一追,生生从玉山之西,到了玉山之东的一处密林。
再这么下去,他们就要缠缠绵绵到堂庭城的范围了。
“苏放并无恶意,只是想与……您商谈一件要事。”他斟酌了片刻,才想好该如何称呼对方。
在苏放说话的同时,沈媚烟也在审视着他。
这个“人”,身上的妖族痕迹太少了。
缓带轻裘,白扇玉屐,腰配长剑,乍一看仿佛是仙门哪家派来的卧底。
但仔细观察,他的眼睛是如兽类般的竖瞳,暗处还藏着一抹危险的金。
他看上去,并不仅仅只是一个金丹修士。
苏放的一番诚恳真心,没有在掩月眼中惊起半分波澜。
在听完了这位不请之客的话后,他冷冷地说了个“不想”,抬起两条触手扶住桃花,余下的几条微微翘起尾端,然后大步奔行进了夜色中。
原来水生类的妖怪,也能像人一样,在陆地上健步如飞。
苏放一时失神,好在对方修为不高,片刻后还是被他设下的屏障拦住。
若说这一来二去有何意义,那就是沈媚烟将他的话信了七八分。
拍了拍掩月的脑袋,她看向一身白衣的谯明城妖修:“我们凭何信你?”
我们?
苏放短暂的一愣,意外于这两妖的关系竟与自己所想的不同,也为自己的计划微微一蹙眉。
雪中送炭情意深。他原本以为,对方多年来漂泊无依,饱受欺凌,他在此时施以援手,定会更容易获得对方的信任,不料已有人捷足先登。
可若是就此放弃,他又万般不甘。
沈媚烟将苏放的神情变化看在眼里,几乎立刻就确定这人不喜欢自己——可真是有趣,这位不像妖修的妖修,虽然暂且不知接近掩月是何用意,用来接近的方法却是与她相同。
“在下自有令两位信服的筹码。”
苏放挥袖将这处密林与外界隔开,小小地向他们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实力。
“在下的修为远胜两位许多,倘若是怀不轨之心而来,自是无须与二位纠缠这许久。”蝉鸣远去,万籁俱静,他的声音回荡在由他自己创造出的小天地中,悠远之余还有几分上位者的威严。
再次挥手将这方小天地打开一个出口,他目光沉沉,视线先是在桃花树上定了片刻,而后移到掩月身上:
“兹事体大,不知在下可否与阁下私谈。”
这就是要赶自己走了。
沈媚烟觉得好笑,拍了拍明显是在走神的掩月,小声地向其解释了一番这位白衣修士的来意。
她方才就看出来了,苏放说话太文绉绉,一副仙门名士的做派。掩月本就是妖,又鲜少与人交流,要他理解那番精雕玉琢的话,委实是难了些。
“我不要和他私谈。”掩月对沈媚烟说,全身心拒绝和这个逼迫他与花花“弃家而逃”的妖修说话。
他依旧是双手牢牢护住桃花树的动作,其余的腕足伸直后高高踮起,把自己拉得老长,仿佛是在和浮在空中的不请之客比身高。
对方溢于言表的嫌弃让苏放感到几分挫败,但还没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