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是皮鞋撞击地板发出的声音。开门进来的人,却是沈未。
多半个小时前,他和余知予几乎是同时来到这里的,只是余知予并未发现而已;直到看着她开门走了进去,沈未也仍旧没能鼓起勇气。
他刚刚一直站在门外,双手紧紧地插在了上衣两侧的口袋中,心里也不断回想着那晚奚壬突然找到自己来说的那番话。
把自己的爱告诉她——就权当是给自己一个机会吧!
沈未这样想着,左手手心里握着的那一小片毛巾被缓缓松开,整只手也从口袋边缘缓缓滑出;他很清楚那方毛巾上伏了什么,因为八年前,他曾亲手给了辛呈一块几乎跟这块一模一样的。
与此同时,他的右手却把口袋中那个硬硬的小木盒攥得更紧了些,里面装着他的爱情——那是唯一一段只属于他和余知予的、单纯的过去。
他在祈祷,祈祷着自己再次踏出这间房子之前,用不到左边口袋里的东西。
余知予此刻直直地伫立在阳台边,手里的书只是被很随意地拎起了一个角;风从纸页中经过,“哗啦啦”地乱响一通,像是在低吟着对什么做着抗议。
起风了,突然地。
沈未就这样笔直地出现在了余知予面前:藏青色的连帽风衣,深黑的裤子,黑色的皮鞋,周身都透着一股仿佛沉到血液里的沉重与凝顿。他对余知予的存在并不佯装半点吃惊,却一眼便看出了她心底的悲戚与感伤,还有一股无声的奋力的挣扎。
余知予还立在窗前,凉风穿过她的发梢,将几缕黑丝挟至肩头;视线也垂得极低,脸上的白皙此刻已经放肆到快要失掉血色一般。
“知予?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沈未开口问道,“不舒服吗?”说着伸手打算去摸余知予的额头。
余知予忽然地挪动身体,敏捷地躲到了一旁,手里的书也“啪”地一声倒扣着掉在了地上,可右手里捏着的那张照片却被她下意识地藏在了身后。
沈未并没有发现她的这个“小动作”,他尴尬地笑笑,然后悻悻地缩回了手,又似乎仍不甘心地朝余知予的位置缓缓挪了过去。
这下余知予索性不躲,任由他浅笑着站在面前。
好像仍然是那双眼睛。
三年前,她第一次真正的“看到”了这双眼睛。
尽管之前在黑暗中度过的五年时间里,她早已经在心里试着勾画出了一双眼睛来匹配那个一直萦绕在自己耳边的那个声音,可是当她真真切切地看到时,还是被触动到了:那双眸子清澈得如同夏天淌着泉水的小河,温暖得又好像冬日里最晴天的太阳。
而就是这双眼睛,仿佛总是散发着无限的希望,也给了她重新活下去的勇气。
可是今天,她又该怎样来理解这双眼睛呢?
余知予抿抿嘴,像是在心里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来得正好,我问你:我们两个最开始不是在加拿大意外遇见的吧?你接近我也是有原因的,对吧?告诉我,你为什么骗我?”
她扬起脸,语气是赤裸裸的质问。
沈未闻言笑却得更加舒展了几分:原来是发现了这个!正巧,这也是他今天来这里的原因——他要把自己的感情全部告诉眼前的这个女人:
“嗯对,不过我等会儿再告诉你这里面的原因——先给你看样东西!”沈未仍然笑着。
边说着,边把右手伸进口袋,准备把里面的小木盒掏出来。
余知予此刻只觉得对他这般意味深长的笑厌恶到了极点,全然没心去听沈未接下来的话,更加没有注意到他伸入口袋的动作,冷言反问道:“原因?杀我爸吗?”
沈未怔惊着立在了那里,脸上灿烂的笑意瞬间失了活力,右手也空着从口袋中折返了出来:“你……你说什么?”
这样心虚的表情自然让余知予明白了八九分。
“钟原真的没有骗我。”余知予似在自言自语。
听到余知予这样说,沈未的心彻底凉了——钟原言语中表现出的不愿提起,就是他的底牌,也是他对余知予还抱有幻想的唯一期望;可事到如今,事情的发展显然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期。
“原来,他还是都告诉你了……”沈未叹了口气,仰面说道。
语气荒凉,神色凝重;几秒钟之后,他竟又舒心地笑了起来。
余知予这才亲身理解了那个关于恶毒之人的比喻;只是对她来说,这份恶毒带来的伤痛远不止只像“饭里的沙砾”,简直就是棉团里的刀片,不仅猝不及防,简直是痛彻心扉。
她冷笑着,鼻间彻嗤一声:“哼,果然!”
这一下,沈未才明白过来:“你诈我?!”他平视着她的眼睛:“钟原根本什么都没跟你说过的吧,嗯?”
余知予倒是没被他的凛然吓到分毫,她仍旧一脸释然——眼下无需周旋,开门见山地,岂不更好:“我爸的死,是跟你有关吧?”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