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是鱼米之乡,物资富饶,但地方不大,官员也不算多。
这次的地动不止百姓死伤惨重,官员也没能幸免。死的死伤的伤,如今竟找不到一位能自如活动,品级高一点的朝廷命官来。
有养伤的官员听说贺欢最近在张宅,便派人去请,希望他这几日可以帮忙维持下金陵的治安。
毕竟有朝廷命官坐镇,即使什么都不做,站在那里百姓也会更听话些。
“回业都的路也被这次地动影响了,要动身预计也要在七日之后。”
贺欢与她并排走着。
“我回朝廷的期限也被迫延误,地动的消息怕也需要十日才能传到业都,在此之前我们只能继续呆在这里了。”
凝霜听贺欢说着目前的情况,一边看着黑夜里的金陵。
他们前面是带路的官员,不管走到哪里,都是满目疮痍,一片哀嚎。
“所以你现在要去维持金陵的治安?”凝霜问他。
“走一步看一步,能多做一点,便也能多救一些人。”
贺欢看了下漆黑的夜色。
“救人、维持好治安、让屯粮大户开设粥厂赈灾、掩埋尸体,我能想到的暂时也就这些。”
想到与他们随行的人已经命丧于此,贺欢也难免轻叹了声:“跟我来的车夫,还有你的婢女,明天都会有人妥善处理好他们的尸体。等到了业都,再考虑安抚他们家属的事情吧。”
凝霜点点头,抱着行李的手稍稍攥紧了一点,冲贺欢说着:“谢谢你带我离开。”
想到张德刚才那个样子,凝霜仍是心有余悸。
贺欢也看出了张德的情况很不稳定,真发疯的话或许真会杀人。
即使是乡君,碰到地动这样的事情,若张家人有意隐瞒,杀了人总能归结成意外的。
“无须担心,他伤害不了你了。”贺欢指了指不远处,“快到了。”
凝霜到了地方,便看到空地里简单搭了几个棚子。
如今已是夜深,她实在倦怠,站着眼皮都快要合上了。
贺欢将她领到一个单独搭的帐篷前,看出了她的倦色:“安心休息,这里有官兵守着。”
说着,他将自己的行李一并交给凝霜。
“你现在要走了?”凝霜看出他要去忙了。
贺欢点点头:“有事直接联系官兵就可以,他们不会怠慢你。”
说完,他便与身后的官兵一起离开,头也不回的扎进了黑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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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突如其来的地动,让金陵从一个热闹的富饶之城变成了漫天尘土,满城衰败、只剩哭嚎的苦难之地。
有文人经历这场变故后,将劫难写成了诗句:
忽然大地声如吼,城倾屋裂无处走。
第宅簸摇避山野,山崩活葬深崖下。
夫觅妻兮父寻子,哭声震天天不理。
凝霜看着金陵如今衰败的样子,休息好以后便主动帮大夫们打下手,处理各种搬到这里来的伤员。
她已经两日没有看到贺欢了,每天都在与血、腐肉、惨叫声打交道。
像张德那样变得残缺的人,凝霜这几日也见到了不少,除了伤员的惨叫声,哭声听着越来越少了。
人们对死亡开始麻木,对路边的尸体也开始习惯视而不见。
她按照自己的经验,做了一个类似口罩的东西,每天用雄黄熏衣服,对穿的衣物都进行消毒。
大夫虽不知道她从哪学的这些,却也觉得有几份道理,与她一样每日用布巾捂住口鼻,毕竟金陵的尸体还没来得及处理。
凝霜不好强迫大夫与自己一样每日消毒,但却始终坚持一件事情:
她从不允许身边人喝生水,每日的水都是要确认亲自烧好才能饮用。
就这样,两天之后她见到了贺欢。
他身上尽是尘土,站在远处正与官兵们说话。
凝霜远远看着他,只觉得两日不见,贺欢神色上也带了些从未看过的疲惫。
听闻这几日,他一边忙着救人、处理治安,一边拜访了几家屯粮大户之家,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总归是让大户们愿意开设粥铺赈灾了。
两日里做了这么多事,没倒下都是万幸了。
凝霜忙完手里的事,走到他跟前,将换洗的衣物递给他。
“我不是故意打开你行李的,只是你确实需要换一下衣服了。”
凝霜印象中,贺欢是有点洁癖的。
一个连掐了张德后都要洗手的人,如今满身是灰,颇有些灰头土脸的感觉。
可即使这样,这人长得英俊,怎么看也都是好看的。
“没时间换了。”贺欢没有接过衣服。
他刚与官兵说话完,趁着空隙先渴了口凝霜递来的水:“尸体还没掩埋,再拖下去怕会有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