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她根本就是怪物!”
看不清面孔的人们挤在一起,站在宽阔的广场上窃窃私语,像一支发出嘈杂的刀戈撞击声的军队。
“她跟我们都不一样……你看她的眼睛……那绝对是鬼怪的标志!”
“烧死她吧?我们应该烧死她。”
她什么都没做——非要说的话,她只是展现出了异于常人的力量,仅仅只是因为不相同,就被判了死刑。
“不同”是一种错误吗?即使她从未伤害过别人,甚至还救了人。
女孩被关在狭窄的笼子里,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她张了张嘴,想发出声音,却又好像什么都没说出来。
那细小的声音被淹没在正义之师的兵戈声中……那些声响不像人言,更像是尖锐的刀剑。
他们挖出她浅色的眼珠,染着鲜血的银白色珠子落在地上,粘上泥沙,和此地一样污浊不堪;他们切下了她的手,说要让她再也无法作那莫须有的恶;他们割断了她的喉管、拔下她的舌头,要她承认自己的罪孽、为此道歉。
她无法说话,只能发出干涸嘶哑的“啊”、“啊”的叫喊声,于是他们终于说她承认了自己的过错——但只是承认过错、只是道歉又有什么用呢?她与他们之间的不同是既定的、不可饶恕的事实呀。
他们把她绑在高高的架子上,堆满稻草,一个接一个地向她投掷火把。每个人都必须这么做,变现出一点心软都会被视为异端。他们是军队,是神降下的火,是由自己颁发许可的刽子手、行刑者,是团结一致、融为一体的族群。
只要人数足够多,他们说的话就自然而然地成为了理所当然的“公理”,做的事就自然而然地成为了理所当然的“正义”。
少数人若是想成为正确的存在,就必须变成多数人——如果多数人消失了,他们不就能成为多数人了吗?
她的残骨拒绝这一点,无论如何都拒绝这一点。于是它始终没有被焚烧殆尽,而是像一块如何都烧不坏、敲不碎的丑陋顽石似的,在火焰里屹立不倒。
恐慌的人们无法彻底摧毁她,又忍不住去想她的骨是否也拥有特殊的力量……“若能为人所用,那倒也是一桩美谈”。
在利益和私心的权衡之下,她的残骸被作为邪物锁回了笼子里,镇压在庙宇之中,就连死亡也无法得到自由与解脱。
不甘心,无论如何都不甘心。
她的骨和眼死死瞪着这个世界,沉默着大声诅咒——
于是整个村子都燃烧了起来,那火一直烧了很久很久,就像是时间永远凝固在了那一刻。
“邪物吗……”有人低低叹了一口气,隔着时空和她对视,“有怨的并非都是邪物,也有只不过是想讨个公平的孩子啊。”
灵识彻底消散之前,她“看”到一个男人站在她面前,衣角在风中翩飞。
他轻声叹息,用手把她抱了起来。
那些痛苦、怨恨、孤独,就似乎都被那双温暖的手冲淡了。就连时间都像是被倒流回了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时候,把那些经历一并抹消。
人们都说时间残忍,可当她身处那道轻盈的洪流之中的时候,她又觉得时间是那样的……温柔。就像一抹轻盈的风。
当她再次睁开眼,她便得到了新生。
“你不是怪物,只不过是一个有灵根的孩子。”他牵着她的手,半蹲在她面前,洁白的衣角沾上了灰尘,平视着幼小的她,“你也并非孤身一人——你愿意跟我回到宗门,一同修行吗?”
“去修因果循环,修天道轮回。去拯救自己,去帮助他人。”
在他清亮的浅色瞳孔中,她看到了渺小的自己。
“重新开始吧,你会拥有这样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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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天气很热,开了空调也还是有些燥热,你出了一身汗,额发也被汗水浸湿了。
为了等消息,在甚尔家住了大半个月,你基本上每天早上都是被热醒的。
……当然,你感到热并不仅仅是因为天气问题。
你一巴掌拍在贴在你额头的那张近在咫尺的、俊美的脸上,面无表情地把他推到了一边:“不是让你睡地板吗?你为什么偷偷爬上床了?没大没小。”
甚尔被你推醒了。
他睡得头发凌乱,本来就没个型的黑发刺猬似的四处乱翘,像只睡觉的时候滚了百八十圈的狮子。
他睁开惺忪的睡眼,手臂还搭在你的腰上,懒洋洋地把你往怀抱里圈了圈:“说什么啊,这本来就是我的床和我的……”
你揉了揉额角,叹了口气,还是没把他从床上踢下去。虽然觉得热,但当汗水蒸发时,你还是感到残留的凉意顺着皮肤一直向上蔓延,直到心脏。
这种凉意让你觉得,甚尔过高的体温好像也没那么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