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不是累赘呢。如今你是陛下身边服侍的宫女,待二十五岁出了宫,那就是宫外名门大户争抢的姑姑,不知多少贵女等着让你指点礼仪,好嫁个好人家呢。”
燕敏来了兴趣,眨着眼睛问:“我也能教人规矩?"刚进宫的时候,尚宫局的姑姑们因为她规矩学得不好,老是罚她呢。没想到她还能当旁人的女夫子?这她还真没想过。女子刮了刮她的鼻子,眉眼弯弯:“所以你现在要好生学规矩,免得日后出宫去教不好,误人子弟,丢了天家颜面。”一听这话,燕敏哪里肯依,顿时摇着女子的胳膊撒起娇来,弄得她哭笑不得。
燕敏看着女子精致的侧脸,暗暗叹了口气。看来,姐姐是没打算留在陛下身边了。她小脸不由怅然起来,若是姐姐出宫嫁人,她也能跟上吗?真是个复杂的问题。姐妹俩嬉闹的当空,西边忽地传来一些声响,像是有什么人跌倒了。
她们忙止住了话头,加快脚步过去,却见一个衣饰华美的妇人狼狈地摔在白玉石阶上。
燕敏吓了一跳,连忙赶过去搀扶那位夫人起来,一面问她是否有哪里不妥当,需不需要她帮着请太医。那夫人站稳了身形,忙道:“多谢姑娘好意,只是我并无大碍,还是不要兴师动众了。“她摔了一跤,本就算得上是宫中失仪,若还惊扰了太后娘娘和陛下,那她苦心带着两房姑娘进宫讨个好前程的愿望就彻底落空了。
虽然她膝下没有女儿,但她却瞧不得沈家的姑娘们声名受她连累。
蕴因细看那夫人的长相,却觉得有几分面熟。人说夫妻过日子久了,相貌上便会有所相似,她仔细回忆着近来在勤政殿伺候笔墨时看见过的大臣,却一时想不起来,只得开口问:“不知夫人您是哪家的家眷?眼下快要开宴了,若是在园子里游赏误了时辰,不免不美。”
她话说得委婉,那位夫人却面有赧色。按照规矩,她本是不该独自在宫里乱转的,可偏生三房的姑娘沈静姝忽然没了踪迹,她担心对方遭遇了什么不测,回去她没法和三房交代,才悄悄出来寻她。谁知这么不凑巧,摔得连路恐怕都走不大利索了,又哪里还能寻人呢?
犹豫了一会儿,她到底开口解释道:“我是定国公夫人陆氏。"一面拉住看上去像是主事之人的蕴因的手,不容分说地给她塞了个沉甸甸的荷包过去:“不瞒姑娘,实然是我家侄女不知哪里走岔了路,同我们走散了。劳烦姑娘费心,帮我悄悄寻一寻,若是找到了,我另有重谢。”
定国公的夫人?蕴因回忆着那个乐呵呵的胖男人,倒是有了几分印象。
定国公府的国公之位传承到如今,到了下一代便会降为侯爵,因而在京都名流之中,算不上瞩目。若非如此,定国公夫人也不会为了这等小事张皇失措,生怕让家里丢了体面。定国公是个十足的乐天派,但这也丝毫不妨碍整个偌大的沈家没有能支应门户的子弟的事实。
蕴因可怜她一把年纪还得拉拔隔房的侄女,对方还不懂事地到处乱跑,于是点头道:“本就是分内之事,燕敏,你先送这位夫人回去宴席上吧。"虽本无意讨赏,但眼下这节骨眼上,收下这个份量颇重的荷包,明显会让这位夫人更放心。临走前,她又叮嘱燕敏道:“一会儿别误了时辰。"提醒她别忘了分内的差事。
“我明白的。“燕敏乖巧地点点头。
“若廷哥哥,这是我亲手绣的荷包。”
走至假山处,蕴因忽地听到了女子娇娇软软的声音,那语调如同含着蜜,哄得人恨不得将心都掏出来给她。她脚步微顿。
若廷……若是没有猜错,那女子唤着的人便是徐皇后的亲侄子,徐宛秋的亲兄长徐若廷。
徐若廷是徐家嫡次子,与十五岁时便驰骋沙场为国报忠的嫡长子相比,这位全然就是个只会蒙受祖宗余荫的二世祖。不过虽然毫无建树,但也从来没给徐家惹上什么风花雪月的逸闻。却没想到,今日徐太后开了百花宴给徐宛秋长脸,她的兄长却借着给姑母请安的机会,在这里偷偷与人私会。“静姝……我何德何能,得你如此心意?“男子呼吸微顿,似痴迷地开囗。
“若廷哥哥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好男儿,便是你家长兄,在文采与风采上恐怕也略输一筹。静姝自打第一次见您,眼里心里便只有一个愿望了。“女子眸中含着水雾,脆生生地道着情话。徐若廷还是头一次听见有人说长兄不如他。母亲偏宠于他,却也只因长兄与父亲一样,长年在外征战没有膝下尽孝,可若是在外人面前,她仍旧只会夸长兄一个人。哪里像面前这个女孩子,眼里心里只有他一个…女子未尽的话不需多说,徐若廷便知她是想嫁给他。他被她哄得找不着北,正准备颇显男儿气概地承诺一会儿给姑母请安时求娶她,却被不远处有人的一声干咳吓得神思归了位。
蕴因本没打算插手这对苦命鸳鸯的事情,只是她越想,越觉得假山后头那位女子就是沈家的二姑娘。她那大伯母为了寻她连腿都差些摔断了,她却在这里吹捧一个只会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儿,和这样的人互诉衷肠……
她实在是听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