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波横飞。
睡梦中迷迷糊糊醒来的芫苏从卧舱沿着梯子走上去,眼睛豁然一睁,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月辉下的海面被崩碎,持剑人立在船头,手里握着溅淌着海水的剑。她回头看向芫苏,什么话也不说,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
表情无喜无怒,但或许是因为手里提着的寒刃,那个身影看起来比平时多了几分肃杀坚定。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她,呼吸滞了一滞。
洛缪王的右边肩下已经空了,整条胳膊都被斩断,冰冷的海水从伤处坠落。
芫苏以为她有什么危险才动手的,反应过来:“青鞘!”
“没事。”她这才回答道。
过了午夜时分,海上重新恢复平静,偶有好奇的小鱼浮上水面来瞅一眼。
船内。
青鞘在洛缪身上披了一条大毛毯,遮盖住他赤/裸/的身体。
此前,玻璃雕塑王无法离开这片海,就像离开水会死的鱼一样就算从海面跃出浑身还被海浪卷携。
斩落右臂后情况却不一样了。
芫苏拿来了纸笔,放在洛缪面前。
那个古老的王用仅存的左手握住笔,盯着研究了一下对他来说从未见过的墨笔,很快领会了使用方式。
他抬起手,思考了一下然后落笔。
力透纸背的书写习惯让纸张出现了微微破损,他怔了一下,放轻力度。
芫苏看不懂那种古文字。
青鞘了解好奇鬼芫苏的心情,在一边好心读给他听:“他说,在此之前他无法离开海,现在可以上船去陆地了。”
“他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知,关乎生灵。但他丢失了一部分记忆,暂时无法说明。”
读到这里,青鞘愣了愣。
关乎生灵?
在所有人的眼里,皇后湾群岛一派和平。虽然有怪物从海中作乱,但由于数量少又常是单独出现,还算好对付。岛屿之间有纷争,但规模不大,尤其在岛屿面积和岛上资源差不多的情况下,并没有哪个岛屿拥有绝对优势。而况危险而复杂的航道让岛际交流并不频繁,出岛需要“批准出岛令”。
如果是关乎生灵的大事,会是什么?
青鞘思索须臾,继续读了下去:“他说害怕以后找不到我,所以提前来找我。”
洛缪把墨笔端放在纸张边,没有下一步动作,等待她的回应。
“在那之前,我有件好奇的事情想问你。刚才的对视是记忆质强制输入吗?”青鞘问。
洛缪眼中的神色迷茫了一瞬,似乎并不理解她说的词。
她又组织语言:“刚才你对我说的那句话,需要耗费很多精力?”
[是。]
“对我来说损耗也大?”
[是。]
青鞘大概明白了情况。
她向无法感应记忆质的人们传递消息时,会消耗精力构建虚幻的梦境,所谓“梦术”。梦术在理智运作下就会幻灭,正如当时芫苏识破休留的幻境一样。
洛缪王刚才的举动和梦术类似,却能让人在清醒的状态下,在理智的运作中持续,可能正因如此,才会给接收者造成损耗。
洛缪抬手又写了一行:[它名为“凝”,我将不复加以使用。]
怪不得从刚才开始,副作用让她的头一直隐隐作痛。
青鞘:“你说的那件事我明白了,我会放在心上的。”
洛缪微微颔首。
“你接下来的打算呢?”
[寻找记忆。]
船舱里一时安静极了。
芫苏觉得“寻找记忆”并不可行。
寻找记忆必然需要外部事物的刺激,像洛缪王这种玻璃雕塑一样的状态,他去大街上转是一定会被抓起来的。
洛缪提笔写下一句。
青鞘不假思索地答道:“没问题。”
“他说或许可以收留他。”
芫苏从青鞘那里了解情况后,表情蔫巴了,认命地在她的建议下取了一套自己的衣服来借给洛缪。
洛缪穿上现代服装后身上的违和感还是很强烈。
并不是因为空荡荡的右袖,也不是因为不太合身的衣服,而是因为玻璃般的身体形态。
青鞘心里有非常大胆的想法,试探地提出来:“我可以为你上色吗?”
上色?
芫苏有些惊诧,却看到洛缪居然露出了笑意。
他好像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古时候的王笑,万年不变的沉寂五官线条柔和了一些,嘴角弧度微微上提。
青鞘从仓库里把一个标了颜色的木箱拿了上来,木箱里是繁多的颜料,画笔就在隔条里。
“我学过画画,不用担心我把你画砸。”她调好色盘,在洛缪面前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