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姐小妹(1 / 3)

一入孟秋,京城的天就渐渐凉下来了,淡碧透风竹帘也要换成一卷秋香色的绢帘。

何风盈有些懒惫地卧在美人榻上,兴致缺缺地抚了抚绢帘上的碎碎金桂花,道:“就这个吧。原来想着要娘亲库里那一卷双飞雁卷帘的,没成想她走时就吩咐了,要给妹妹的郎晴轩换上,唉。”

何风盈是家中嫡长女,上头有个嫡出的哥哥,底下有两个庶出弟弟。

虽说知道自己有个嫡亲的妹妹何青圆,但小妹一直留在祖母身边教养,所以这十几年来,何风盈受的就是千宠万爱的独女福分。

妹妹如今归家,何风盈知道这是理所应当,可心中还是有几分不好言说的郁闷。

她倒是庆幸自己赶在这时候来了小日子,名正言顺不好走动。

何风盈虽然没有主动去迎何青圆,但也颇为关切,让婢女九曲一会儿一个往里递消息。

“说是在城门外了。”

“已经下马车了。”

“进院子了,应该是去洗漱了,夫人问起您呢。”

何风盈捏着一粒葡萄忙问,“你怎么说?”

“我说大姑娘来了小日子,难受得紧,怕面上难看,叫二姑娘多心了。”九曲道。

“那娘怎么说?”何风盈又问。

“夫人自然是担心您嘞,说等二姑娘沐浴更衣,让她来见您。”九曲体察何风盈的心思,笑盈盈地说。

何风盈满意了,这才从美人榻上坐起来,道:“把我给阿圆准备的礼物拿过来,她在九溪住着,定然没见过什么好东西,趁早给她打扮起来,免得出去见客,笑她土气,连我的面也跟着丢了。”

何风盈是个毋庸置疑的美人,身段高挑,五官明艳,即便穿上一身华服,再戴满头珠翠,也只会更衬出她的美丽。

“不知小妹如今长成什么样了,只依稀记得她生得白胖,我瞧着表弟带来的画像上,她倒是长得有些模样了。”

何风盈一边说一边翻捡匣子,她并不小气,首饰头面都是一套一套的,金银珠玉,珊瑚玛瑙。

但她也不算大方,这些首饰都是她从前戴过的,要么是戴厌了,要么是嫌稚气了,不过东西都是好的,拿来做人情最合宜!

“这珍珠耳坠小了些,我前个在珍宝斋里刚买了一对更好的,有些太华贵的首饰,只怕她也压不住。”

何风盈刚捡出那对耳坠来,就听外头说二姑娘来了,她返回来的时候,只见竹帘后立着一人,身段隐约而曼妙。

“妹妹来了?”何风盈撇下首饰让婢女整理,未语先笑,“都是姐姐不好,有失远迎,还叫你来看我了。”

帘后人没说话先是轻轻颔首,又缓缓摇头,很有一种娇怯之态。

随着婢女慢慢卷起帘子,何风盈只见一双稳站不动的足,窄窄的鞋面上绣着几片碧色圆荷,还点缀着红粉尖花苞。

她的视线随着卷起的帘子上移,见那葱白腰裙上的细褶多如眉皱,虽是清浅颜色,要不了几次浸染,但五彩游鱼欢腾裙上,红黄蓝绿,无一不是精工细造。

廊外穿柳枝而过的风,翻拨裙摆如水花,水色褙子垂下的两处边角上各绣盛开的粉荷一朵,鱼儿争游,彷佛就是为了衔去这朵荷花。

何风盈这才看明白,原来这条裙子的美态在动不在静。

‘这裙子是娘亲新给她置办的?瞧着花样不似京城的手艺,是在九溪买的?九溪有这等好手艺的绣娘?’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风盈平日也爱打扮,衣裳首饰如初家珍,不过乍见这裙子,倒有些被惊艳。

荷池鱼儿绣得又多又密,可半点不杂乱,只让人觉得活灵活现,鱼儿跃起的水珠都似乎要绷出裙面了。

何风盈正胡乱想着,此时卷帘彻底一拢,她就见一张微微低垂的粉圆面孔,真如莲苞轻绽般娇柔可人。

何风盈一怔,又细看何青圆的眉眼。

许是她半晌没说话,叫何青圆有些莫名,一抬眸望过来,真是杏眼纯然,真把人心都看软化了。

“姐姐万福。”何青圆的声音很低,软软的,就像九溪随处可见的潺潺小溪一样婉转纤细。

何风盈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也回礼,道:“小妹安好,快叫姐姐瞧瞧你,多年未见,若是在外头碰上,我可真是认不出你。”

何风盈一贴何青圆的膀子,又一捏她的腕子,就知她是个肉嫩骨头细的,同自己这种个高骨粗的不一样。

“咱们可是嫡亲姐妹,怎么都不像呢?”何风盈笑着瞧她,又道:“看来是京城和九溪的风土大有不同。”

何风盈还没说上几句,就将一匣子的见面礼都推给了何青圆。

她抱着匣子时的表情像一只沐浴在谷雨里的雀儿,又懵又欢喜,看得何风盈都忍不住用手托托她的脸颊肉,真跟嫩桃一样。

何青圆有些腼腆,腮边的小银鱼耳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