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清音早上出门的时候给弟弟布置了任务,深谙打一棒给个枣吃的道理,点点头跨上自行车。
余景洪跟在她后面,两个人顶着烈日往家走。
七月的阳光灼人,离开县里的主干道就能看到农田。
田埂边有一道小河沟,放暑假的时候孩子们好像长在里面。
余清音扫一眼回忆童年的快乐,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猛地捏住刹车喊:”余海林!“
余海林两手全是泥巴,抬起肩膀擦下脸:“等我一下!”
都不知道他在这儿玩了多久,余清音眉头微蹙,等人到跟前先问:“课文背了没有?”
余海林哪里敢不背,脚底在水泥地上蹭着说:“午后一点左右,从远处传来 ……”
他倒是连口气都不用喘,可余清音哪里知道课文的内容是什么,挥手打断:“回去再说。”
余海林老老实实地从衣角拧出水,跟伙伴们约好下午见,骑上自行车跟上哥哥姐姐。
他才十一岁,没必要太严格要求。
余清音只希望改变他的学习习惯,到家后检查完课文就给他奶茶:“继续努力,回头给你买玩具。”
余海林两眼放光,插上吸管一口气喝掉半杯,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下一秒赶紧往房间躲。
根据姐弟俩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余清音知道是她妈回来了。
果不其然,一辆摩托很快出现。
范燕玲在院子里拍灰,看一眼客厅的女儿:“想去补习就好好学,别瞎浪费钱。”
余清音应一声,转身进房间。
她把数学书摊开,一边写写算算,听到吃午饭的叫声才出来。
桌上一锅绿豆粥,她盛一碗坐下来,连勺子碰撞的声音都很轻。
说起来,她这阵子真是安静到不可思议。
范燕玲好几天想问都被这个那个的事情岔开,现在才有机会:“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余清音呛得直咳嗽,心肝脾肺肾拧成团,都不知道她妈哪来的脑洞,半晌才应:“怎么可能。”
这可说不好,十几岁的小姑娘,范燕玲警告道:“反正别给我想七想八的,不然打断你的腿。”
书念不好可以打工去,闹出丑事来全家的脸都丢个精光。
现在这话说的,再过十年就该是一个劲催着了。
余清音二十五岁以后就不爱回家,快三十那阵子和父母几乎相看无言,双方在结婚上始终未能达成一致,其他事情更是矛盾多多。
总之亲子关系约等于破裂,以至于重生后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拿捏态度,因此看上去自然就很冷淡,仿佛跟家里憋着什么劲似的。
但余清音着实没办法轻易把槛迈过去,端着碗直接把绿豆粥喝了进房间。
过了会范燕玲去送西瓜,看一眼桌子没吭声就出来:“海林,电视小点声,你姐读书呢。”
余海林听话地按两下遥控,客厅里动静变小。
窗外的知了却显得更加呱噪,叫人心烦意乱起来。
余清音知道自己不该以将来的事情对待现在,却又没办法控制,只能沉沉地叹口气,踹一脚墙。
老房子哪哪都有问题,墙灰哗啦啦往下掉,不知道的以为这屋子要塌了。
考虑到再住大半年就要拆了,余清音也不在乎,甚至再来一脚才顺心。
深吸口气,她把书翻开继续看,眼看时间差不多背上书包。
余景洪正在补觉,恍惚觉得跟前有个人,睁开眼就很想马上闭起来。
但余清音不给他这个机会,直接动手:“快点快点,要迟到了。”
余景洪恨不得不去,尤其是一路上经过三个网吧之后。
他的心思大部分被游戏占据着,侧过头看一眼堂妹后又熄灭。
余清音只当没看见他的犹豫和抗拒,兴冲冲拽着他往老师家走。
一瞬间,余景洪觉得自己就是块任人宰割的肉,根本决定不了被切成块还是片,更何况人家要煎炸烹煮。
他只能认命:“我不会跑的。”
还真别说,余清音确实这么怀疑过。
但她才不会承认,松开手:“我是怕你不认路。”
拙劣的谎言,余景洪看得透透的,尾音上扬:“是吗?”
余清音笑得做作:“当然了,你可是我最亲爱的哥哥。”
什么亲不亲的,亏她能讲出来。
余景洪只觉得肉麻,往后退一步抱着手臂:“我的鸡皮疙瘩。”
余清音半点不会不好意思,又往上跳两层阶梯:”快点,真的要迟到了!“
都到这儿了,余景洪能怎么样。
他只能上完一节如天书般的物理课,神游一样地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