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的伤口疼得直抽气,可她顾不得那么多了,眼前的景象更让她张口结舌。
十二艘沙船仿若孤注一掷地直撞向渡军水师,而战船在统帅下达“散”的命令后,那看似笨重的庞然大物居然灵巧地分散开来,沙船直接窜进了战船分散后的缝隙中,随后战船又迅速从它们身后合拢,将它们团团包围其中,来了个瓮中捉鳖。
忽而沙船还在堕甑不顾地往前冲,不撞到战船誓不罢休,两艘战船与一艘沙船并驾齐驱,而后一点一点逼近,眼看船身就要碰撞挤压到一起,战船骤然加速,超出沙船半个船身,而两艘战船齐齐向沙船挤压而去,剧烈的摩擦声犹如震天怒吼,碰撞声太过浩大,震耳发聩地好像能把人的三魂七魄震碎。
沙船仍没有停下的迹象,还在不留余地地往前冲,即便船头已被撞得破烂不堪,船上的人也东倒西歪躺了一地,吐得七荤八素,也没有人能阻止它们失控的举动,两艘战船猝然齐齐调转船头,在沙船面前头抵着头形成了一个夹角,沙船颠簸着撞了过去,“轰——!”地一声断垣横飞,更有甚者直接被甩下了船!而沙船竟生生被逼停了下来!
同一时刻,十二艘沙船艘艘不落地被全部截停,外侧的战船一刻不停地从两侧合围,直接将楼船驱至了包围圈!
“倾帆”已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
这就是正规军和乡野莽夫的区别吗?
显然不是。
穆洛衡嗤笑一声,掷地有声道:“点火!”
“砰!”
残阳似血浸染着山河,各州府繁华的长街上挤满了人,就连京师建安,御道上也都挤攘不透,官兵也不知为何忽然全城的人都出动了,他们刚收到戒严的消息,完全驱散不了这些人,只能尽力维护秩序。
就在这时,闻似烟火的声音炸响开来,举头不见炫彩,却见漫天被霞光穿透的纸张宛若鹅毛大雪扬扬洒洒而下。
只随便一伸手,便能接住一张,众人纷纷去接,连官兵也茫然地捞了一张来看。
片刻的沉默后,人群遽然沸腾起来。
泣血文书声声控诉,密密麻麻爬满了罪状,犹似地狱恶鬼的触手,扭曲狰狞地伸向人间讨一份清白——
官家不公,滥杀成性,奸臣当道,功臣成骨。
开国将臣沦为草莽刍狗,枉死于无边荒野。
贪霸业以乱九州,图天下以逐江湖,倾帆以倾河山,
是以不从!……
“要变天了吗?”
人群中有人找准时机高呼道:“不能就这么算了!”
“对!给个说法!”
“官家给个说法!”
又有人故意挑事:“闭嘴!刁民!抓起来!”
“你们干什么!造反了!”
一场史无前例的“镇压”开始了。
如若渡军平不了江上乱,那这场闹剧将会成为天下大乱的导火索,而这就是穆洛衡的目的。
沙船暗舱及炮门里藏着的火药全部引燃,他们竟是要同归于尽!
江面上成片炸起的火光与落日残霞交相辉映,而江上已然成了炼狱。
战船的热武器库无可避免地被殃及,成片成片地炸开了!
声声震响中,有人喊道:“阁主说了,杀一个值了!杀两个赚了!杀三个祖坟冒青烟了!冲啊!杀了这些狗官!”
火海中飞鹰一个个如过江之鲫,冲上去与渡军缠斗在一起,厮杀怒吼声撼天震地。
楼船底部也燃烧了起来,火舌舔舐着船身迅速往上蹿,但要烧到三层甲板还要些时候。
程莠眼前一片猩红,胸口一阵一阵的刺痛让她几乎快要握不住刀了,她死死地握住栏杆,手背上青筋暴起,冷汗迅速布满了额头。
不行,不能是现在,她还要报仇!
贺琅焦急地看着四周,许多大船已经开始倾倒,无数的人从船上滚了下去,满身是火地砸进了江里,哀鸿遍野。
楼船孤伶伶地漂浮在残骸中央,失控的船只被燃起的风帆带得东摇西撞,支小船逃生的人被无情掀翻在火海里,这是一座牢笼,渡军亲手筑起的牢笼。
滚滚浓烟遮天蔽日,他已然看不见他的父兄了。
他从惊惧中回过神来,手脚并用地扶住瘫坐在地的程莠,他心急如焚,无尽的恐惧瞬间无孔不入地笼住了他,他眼见着程莠毒发,可他什么也做不了,他既没有药,秦怿也不在身边,茫茫绝境他竟无一人可以求助。
“程莠,程莠!你别吓我!”他张皇失措地喊道。
程莠抓住贺琅的衣袖,她满头虚汗,已经语不成调了:“贺,贺凌云,你替我,护法。”
贺琅即刻明了,他帮程莠盘腿坐好,自己则坐在她身后,双手抵在她背上,给她输送真气。
程莠的目的很简单,她只要暂且封住内息,便可片刻阻挡毒素流窜,但风险很大,稍有不慎就会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