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风跟在边灵珂身后,边走边汇报道:“大人,方才京中传来消息,轩亲王出事了,然后那些一直居高不下的商标当日便偃旗息鼓了,尉迟大公子反应也很迅速,立马压标调平堵住了可能的‘溃堤’口,现在商标基本稳定,不用担心后天的揭标。”
边灵珂走在长廊里向书房行去:“这就是贺琅那小子说得‘静候佳音’?倒是真有点本事。吩咐下去,从明天开始,渡口全面戒严。”
连风应道:“是,大人。还有一件事就是,赫连廷秋这两日一直往尉迟府跑,不知道想干什么。”
边灵珂想也没想脱口道:“还能想干什么,多半是看上攸宁了。”
“哦……啊?”连风不能理解并大为震惊。
边灵珂懒得解释,“哐”的一声把连风关到了书房外,连风挠了挠头,带着破裂的三观干活去了。
边灵珂点了灯坐在案前翻了会公文,忽然注意到案边放着的一册书简,她的心没来由地重重跳了一下,抬手拿起了那册残破的书简。
她都快忘了自己还留着这东西。
边灵珂虽然跟穆洛衡是合作关系,但她能走到今天这一步,还得感谢穆洛衡,若不是穆洛衡在她陷入绝境的时候拉了她一把的话,她可能就被沉湖了。
她的身世并不凄惨,凄惨的是捆绑着她的家族邪念。
她的家族等级森严,宛如一个固若金汤的牢笼,所有人都必须遵守边家的祖训,谨小慎微地活着,边家严苛到毫无人性的所谓清规戒律禁锢着每一个人的思想,束缚着每一个人的灵魂,他们没有自由,像一具具行尸走肉,不能有半点不忠于家族的念想。
他们培养出一批又一批绝对忠诚的死士,送往一个个豪门世族家里为连面都没见过的富家子弟赴汤蹈火,有时甚至会自相残杀,也绝不会后退半步。
她还有思想,她还有念头,这种阴不阴阳不阳的深沟,她如何不逃?
家族里是绝不允许出现这种忤逆的叛徒的,所以她的下场便是当众沉湖,以儆效尤。
她受了很多苦,遭了很多难,以至于她自己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主,也许是受家族根深蒂固的邪念影响,她对待曾经的伙伴也可以毫不心慈手软,那些曾拉她下地狱的人,被她永远地按在了地狱里,她自己得不到光明,那谁也别想好过。
她承认自己算不上什么好人,为了达到目的,她可以不在乎过程,只要能得到她想要的结果,至于使什么手段她都无所谓,这就是她为什么可以在官途上混得风生水起,因为这是她踩着尸山血海一步一步爬上来的,所以她现在虽在明途,却也能转头在暗地里帮穆洛衡为非作歹。
所以……她根本就无法正视尉迟洧,她觉得他太过光明,她躺在淤泥里只觉刺眼。
“说,叫什么名字啊?”
一麻袋兜回来的男人被绑在椅子上,秦怿把他藏在口中的毒药一颗颗搜罗出来放在了桌上的琉璃盘中,而后坐在一旁盯着他,以防他咬舌自尽。
程莠就坐在男人对面,一边把玩着一把匕首,一边审他。
男人瞪了程莠一会,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木桓。”
程莠道:“哪个‘木’?”
木桓答道:“木头的木。”
“行,”程莠点了下头道,“受何人指使?”
木桓道:“不知道,没见过雇主。”
程莠道:“我信吗?”
木桓道:“随便。”
程莠一拍桌子道:“好,硬气!”
程莠拿着匕首挑起木桓的下巴,说道:“我知道你不怕死——你多大了?”
木桓无动于衷道:“二十三。”
程莠又问道:“成亲了吗?”
木桓道:“没有。”
程莠道:“有喜欢的姑娘吗?”
木桓短暂地犹豫了一下,旋即道:“没有。”
程莠心平气和地继续问道:“哪儿人?”
木桓道:“四海为家。”
程莠紧紧追问道:“想回去吗?”
木桓沉默了:“……”
程莠“当”地一声把匕首扔到了桌子上,靠到椅子上,看着他道:“蜀中的嘛,有口音,在那儿待了不少年吧。”
那“当”的一声轻响重重地砸在了木桓的心上,但他只失神了一瞬,刚想镇定回答,程莠随意地指了指旁边的秦怿,说道:“他,神医,这世上没有他解不了的毒,治不了的病。”
木桓顿时哑口无言,心里的一根弦骤然绷断。
程莠站起身,怜悯地瞧着他道:“好好想想吧。也许你还能有机会回去见见你喜欢的姑娘呢。”
言罢,程莠抬脚出了门,秦怿用布团塞住木桓的嘴,默然跟了出去,他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可没那么神通广大,神什么医,神棍才是。
秦怿问道:“靠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