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琅与秦怿走在回廊间,各自都心事重重。
秦怿叹了口气,率先开口道:“这个毒扰人心神,我本不想同她提及此事,但她心思细腻,定有所察觉,我若不提,她怕是要一个人憋在心里头,到时反而会适得其反。”
贺琅听着他的话,心中明了,接着他的话头道:“今日你提及此事,是想告诉她我们已知晓此事,让她不必在这件事上费神?”
秦怿点点头,道:“他一向心思通透,唯恐这件事会钻牛角尖,她不愿怀疑,我亦不愿相信,可正因如此,才让叛徒得逞,我只离了不到两天,就让他对阿莠下了手!”
贺琅道:“你是怀疑此人在程莠的吃食中做了手脚?”
秦怿深吸一口气,把心中那股火气压下去,说道:“不只是吃食,她接触的任何东西都有可能——贺兄可有怀疑的人?”
贺琅把雾山的几个弟子挨个都想了一遍,半晌才道:“其实这两日我一直在想,如若莫栀的话可信——就算没有她,藏在我们之间的叛徒依然会把我们引下地宫——那么问题就来了,他引我们下地宫的目的是什么,这非常关键,是单纯为了杀我,还是为了让大家同归于尽?”
“但我觉得这两点都不是,我更倾向于他想……或者他背后的人想让我们知道什么,还有一直被提及的地宫宝藏,应当不是空穴来风,莫栀所讲的月华寺的血腥往事也不完全是编排的,只不过被夸大鬼神化了,如果摘掉外面披着的皮,很有可能会露出更残酷的真相。”
听得贺琅的长篇大论,秦怿仍是一知半解,他没想那么深,于是问道:“有何依据?”
贺琅先是凝神听了周围的动静,才开口讲了自己下一步猜测:“没什么依据,都是我的猜测,我只是在把细节合理化,因为月华寺大殿殿柱上刻录的月华兴衰,以及莫栀讲述的万生冢神祭,我在野史上看到过,叫《永祯秘辛》,我闲来无事翻看时只是一眼扫过,并未留意,野史上关于月华寺的记载并未提及地宫,但讲了一个人,我现在想来却是很在意。”
秦怿神色严峻地看向贺琅,问道:“是那个屠戮嗜杀的疯子?”
贺琅道:“没错,书上说此人系武帝部下,功成身退,醉心长生秘术,筑寺庙集生灵活祭,败露后被一把火付之一炬。”
秦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道:“长生神祭什么的都是幌子,是为了掩盖他包藏祸心吧!”
贺琅道:“武帝部下,明帝忌惮,逼良为娼。他讨伐了明帝,又退隐山林,此行为本就令人费解,后来又秘密修筑地宫,如若包藏祸心,为何当时不直接举兵称帝,反而要绕那么大一个圈子还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秦怿也被绕糊涂了,他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怎么越说越偏,你在给我上课吗贺夫子?”
贺琅乜了他一眼,叹了口气道:“就是这些不为人知的事,被历史湮埋的真相,滋生了见不得光的恶鬼,我想说的是,那背后的人,定与此事有关,他如若是想把这些事扒到阳光下,那此次‘倾帆’之行,他必不会善罢甘休。”
“这应该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可能还会是前朝丑闻,那他借他人之手搅搅浑水——借刀杀我,也就说得过去了,江湖一旦起纷争,他便能坐收渔利。”
秦怿听得一阵悚然,这个人怎么能把自己的生死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如果他所言非虚,那此次千里赴裕,奔赴到底是文武盛会,还是龙潭虎穴?
秦怿轻咬了一下舌尖,觉得口中愈发苦涩,他道:“你说的这些也都只是猜测,而且这都是百十年前的事了,到如今都孙子辈了,什么仇什么怨也不用隔代报吧。”
贺琅默了默,沉吟道:“嗯,有理。”
秦怿翻了个白眼:“所以现在还是不知道叛徒是谁。”
贺琅把心中的念头暂且压下去,就事论事道:“要么,他与程莠有私怨,所以想要害她,要么,就是程莠,或者说你们雾山一派,与此事有关。”
秦怿听了,却觉得这两种可能都十分地扯淡,他们雾山只不过充当了个押镖的,于此行充其量只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打手,可有可无,换谁都行,而与程莠有私怨,别人倒还好说,这几个有嫌疑的都与程莠十分亲近,说远了还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能有什么私怨?怨她抢了他们吃剩的烤地瓜吗?
这也是他们都不愿意怀疑任何一个人的原因。
越想越觉得头痛,脑子都快成浆糊了。
贺琅抬起手拨了拨剑柄上的流苏剑穗,开口道:“与其猜来猜去,不妨试探一下。”
秦怿转头看他:“怎么试?”
贺琅轻笑了一下,道:“顺水推舟。”
将计就计。
戌时过半,程莠换上一件素青长衫,银铃压襟,金羽刃悬于腰际,墨绿发带绾青丝,少许长发垂落,披散在身后,一根银簪斜插在发髻之侧,把她整个人衬得愈发素静清丽。
厢房内未曾点灯,月光似水般从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