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雾林深见古寺,
菩提朱绕斑驳门。
子时夜起千宫阵,
焚钟空彻撞云霄。
……
“何为幻?”
“相由心生谓之幻。”
“何解?”
“闭视闭听。”
“可具体否?”
“凝神。”
……
“当——当——当——!”
子时的钟声响彻云霄,在空旷的山寺中迅速扩散,冲进寂寥的林幕青山惊起成片夜栖的鸟兽,久久回荡直到林深处。
沉闷的钟声穿过层层大理石直达地宫,裹着铜锈的余韵畅通无阻地穿梭于四通八达的甬道传到每一处宫室,毫无保留地直直撞进程莠的耳中,身陷幻阵的程莠只觉耳膜轰鸣,一阵头晕目眩险些站不住脚,连心脏都被那突如其来的钟声震得发颤。
程莠捂住心口,用力甩了甩脑袋,心道:子时三钟响,难道这鬼地方还有别人?……难道是莫栀?她到底想干什么?
程莠虽用红绸蒙住了眼睛,但胜在红绸轻薄,因此宫室中那虚幻如海水般沉寂的深蓝都被红绸朦胧成了一片荒芜的赤红。
程莠轻蹙着眉,这种视物的感受并不好,满目的红色总让她有一种闻到了血腥味的错觉。
不过现在当务之急是如何破阵,程莠摒去杂念,观察起阵法来。
这种阵法程莠从前并未碰到过,之所以能判断出这宫室中的幻阵,完全是因为她曾经在雾山藏经阁中随手翻看过的一本《千阵》,其中有一个阵法她的印象颇为深刻,便是这“镜花水月”,当时只是觉得名字还挺风雅,就多看了两眼,没想到还能有派上用场的一天。而至于破阵之法,她当然是……没记住。
或者说,根本就没有破阵之法。
其言道:“镜基,幻也;粼波诡谲,唯梦也;其千化不可悟,未有之明也;何明者,匪念也。”
没有句读,没有注解,寥寥之言,参悟不透。
程莠不知道自己是从哪掉下来的,因为环顾整个宫室都没有门,程莠也不知道自己该从哪出去,因为……没有门——至少目前来说她没看到。
既然能进来,就一定能出去,这一点程莠是确信的,只是该如何找到这隐藏于幻阵之下的生门,想必就只能待到破阵之后才能找到了。
破阵……回归本源,这“镜花水月”的突破口在哪?是“镜”还是“水”?程莠不敢妄下定论,要说这宫室之中,只有一个“镜”是真实存在的,就在她的脚下。
四壁的蓝绘与穹顶的蓝色水晶在夜明珠的照耀下流光溢彩,映进巨大的嵌地明镜中明暗交织,虚实相生,犹如置身于蔚蓝的海洋中,竟给人一种心胸豁然开朗的酣畅感,冥冥中似乎还有海水的涛涛浪声在耳边回响。
程莠走到墙边,抬手指尖轻触,缓缓地抚过上面的纹路,蜿蜒的花纹在指尖下游走,一种异样的感觉在心底升起。
程莠收回手,后退一步,目光扫过整面墙壁,而后又顺次走过其他三面墙壁,粗略地扫过上面的暗纹,最后回到最初所站的位置,心下的猜测已经有了个大概。
曲谱。西域的曲谱。
程莠曾经跟着西行的商队去过西域,还在楼兰待过一段日子,在那里结识了一位叫塔莎的姑娘。塔莎的父亲是中原人,所以她的汉话很好,同程莠也很聊得来,又是个精通音律的琴艺人,还教了程莠许多西域的曲子,不过程莠当然是……没学会。虽然程莠曲子没学会,谱子看不懂,但她还是认得西域的曲谱的。
可是在这里刻西域的曲谱是何意?程莠对这曲谱一窍不通,当年学的皮毛早忘的一干二净了,如若这曲谱中暗藏着什么玄机,那她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程莠忍不住腹诽:都没事闲的吧,搞这玩意不怕秃头?
程莠有些烦躁地扯了扯红绸,而后将手搭在金羽刃的刀柄上,食指“嗒嗒”地敲了两下,抬眼看向墙角的铜质兽头口中叼着的夜明珠。
“镜”、“花”、“水”都有了,那么“月”……
天上月,水中影,真似幻,幻似真。
程莠低头看向脚下的明镜,缓步退至宫室中央。
果然。
宫室中所有陈设包括程莠自己都被映进了巨大的铜镜中,而那幽幽发着光的四颗夜明珠,惟有一颗照耀着铜镜那方虚妄的世界。
程莠锁定相应的夜明珠,三步并作两步跨至墙角。
这兽头的位置并不高,没比程莠高出多少,要说具体一点的话,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如若贺琅站在这的话,那便刚好与他的发冠齐平,所以程莠一伸手就能碰到。
程莠将手伸向兽头,一寸一寸地摸索,最后在兽头的鼻子上停了下来,她略一停顿,然后毫不犹豫地按了下去。机关按下的同一瞬间,四个兽头同时发出“咔”的一声,那叼着夜明珠的嘴巴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