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形貌昳丽,穿着一身与周围人格格不入的毛裘大衣,安安静静坐在那儿,面前摆着几块兽皮,瞧着都是新鲜硝皮好的。
玄令长街上很热闹,按道理,他面前那些成色不错的兽皮也该有人看中,可不知为何,他摊子前就是冷清得很。
翠屏在她耳朵边嘀咕:“这侍卫大哥还要卖皮子讨生活,想来家中定然有些凄惨。”
乌静寻听了她的话,含糊地嗯了一声。
裴淮光只是觉得又一次偶遇她,有些稀奇,却意外从她那双澄澈眼瞳里读出了些悲天悯人的味道。
她在可怜自己?
裴淮光低低嗤了一声,低下头专注地编着手里的草环。
下一瞬,那绣着兰花的裙摆却出现在他面前。
“劳烦,这狐皮怎么卖?”
乌静寻想报答恩公。
可她的恩公,长的就是一副桀骜不驯不会轻易领受别人好意的模样,或许还会觉得那日她匆匆递过去紫珍珠的答谢方法过于傲慢。
她想着,换了个法子。
裴淮光懒懒掀了掀薄薄的眼皮:“三十两银子。”
原本还觉得这侍卫大哥可怜的翠屏尖叫起来:“三十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
这狐皮成色也……好吧,瞧着的确还不错,可那是三十两啊!
佟夫人平时不给娘子零用,主君又根本想不到那些,全靠远在江州的舅老爷时不时送些东西过来。
翠屏很心疼自家娘子的荷包。
乌静寻没有犹豫,裴淮光看见她从那个绣着兰草的荷包里认认真真地掏出了三个银鱼儿。
他下意识按了按心口。
那天她就是从那个荷包里,掏出了那颗紫珍珠。
钱货两讫,乌静寻没有过多停留,转身正要走,背后却传来一声低呼:“等等。”
他不知道她的名字,可也不想现在就叫她阿嫂。
乌静寻垂下眼,看见他手里的草环随着清风浮动,细小的穗舒缓摇曳,倒颇有几分野趣。
他举着草环,像是向她奉上最虔诚的献礼。
她莞尔:“多谢你。”
裴淮光不会承认自己被这个笑容晃了晃神,低下头去不再理她。
乌静寻不以为意,只是在马车晃动的间隙偶然想起,他如果手头紧的话,会不会把那颗紫珍珠当掉?
转念一想,这颗紫珍珠本就是她的谢礼,若是能替他解决一些燃眉之急,也就是这颗紫珍珠于他的缘分了。
说不定,哪日还能再遇见那颗紫珍珠,将它买回来。
乌静寻这样想着,有些高兴。
等那个生得格外美丽的女郎登上马车走了,先前被少年的冷脸吓得不敢靠近的大嫂子小娘子们又高高兴兴地围了上来。
结果——
“不卖了?”
“是呀,咱们等——呃,来都来了,你怎么不卖了?”
这群金陵妇人叽叽喳喳起来,和草原上那些妇人没什么区别。
裴淮光握了握掌心的银鱼儿,反正今天这桩赌约,他赢定了,剩下的东西卖不卖都无所谓。
着装怪异,但生得的确漂亮的少年扛着东西就走,只留下大家伙儿在原地嘀嘀咕咕骂了半晌。
乌静寻看着那张狐皮,构思道:“有些小,给阿娘做个暖炉套子,再做一对儿手套,再给阿耶阿兄缝个笔套子……”
女郎愉悦的神情在受到佟夫人劈头盖脸的责罚时僵在原地。
“我肯让你去参加昌邑郡主的宴会,是想叫你开开眼界,多认识些人,今后你阿兄娶媳妇儿的时候也好帮着参谋参谋,你倒好,光做些不知廉耻的事儿来!”佟夫人气得脸发红,“现在大街小巷都在传你和裴世子婚前相见的事儿,我辛辛苦苦给你筹谋的那些好名声,全被你自个儿毁了!”
她语气激动,乌静寻有些无措:“阿娘,事情不是像外边传的那样。”
“不是?”佟夫人一个字都不信,“那你为什么不主动和我说在宴会上遇见裴世子了?”
乌静寻对佟夫人始终尖刻的态度感到疲惫。
佟夫人恍若不觉,只恨恨道:“婚前倒贴着赶上去的女人,男人会珍惜吗?再漂亮的皮囊,得到手了就不珍惜了,我苦心孤诣地叫你在成婚之前和平宁侯世子保持距离,就是不想跌了你的身价,你倒好,见了男人就巴巴儿往上贴!”
这话说得委实过分。
乌静寻白了脸,但她没有如往常一般低下头去,只直视着佟夫人那双充满怒火的眼睛:“阿娘,我没有。”
再是习惯了来自母亲的苛责训骂,乌静寻也无法忍受这样贬低厌弃的话语。
她并没有自轻自贱地故意亲近裴世子,裴世子更是坦坦荡荡,好心救她不说,所作所为都合乎礼节,并未让她感受到一点不适。
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