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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说和张九龄这次被召回,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朝中没有陛下用着顺手的人。
尤其是张说这个宰相,一时半刻都找不到个顶替的。
不愿再为政事分出心神的帝王索性寻了个由头,重新拜任张说为尚书左丞相,而被牵连的张九龄也升任了秘书少监。
见两位爱卿进来,君王这才起身,坐到了主位上:“起吧,大相公这一路可辛苦?”
张说年事已高,来来回回路途折腾,身体确实吃不消。此时当着帝王的面,也只是笑笑道:“臣在位谋职的本分,不敢有怨言。”
李隆基听这话舒坦多了,对张说的成见也放下一些。
他命人赐了座,又转向张九龄,似笑非笑道:“朕听说你昨日进长安,将一桶污秽之物当做宝贝,熏得临坊百姓怨言不止。九龄啊,如此行事,风度何在?”
李隆基本是调侃戏耍之意,张九龄闻言,却登时激动起来。
他正想跟陛下提起这沤肥之事。
无论前朝还是本朝,农田之事的进展,都是国家安身立命的根本。
张九龄不顾张说递来的眼神,将遇到七娘的对话全都告知陛下,又补充道:“沤肥之法过于刺鼻,臣愿等取得成效之后,再来回禀陛下,或可在京兆府下辖各县率先推行使用。”
李隆基听到最后,却只对这个小丫头感兴趣:“我长安的小儿竟如此聪慧,不愧是大唐水土养出来的。叫什么名字啊?”
张九龄一怔,憋了半晌:“……七娘。”
李隆基扬眉:“姓甚名谁,家住何方都不知晓?”
张九龄当时走得匆忙,确实忘记过问了。且七娘的语气十分亲昵,叫他也忘记了,他们不过是萍水相逢的陌路人。
从武德点出来,张九龄便得了两件差事——
其一,查到七娘的来历;
其二,看看这堆沤还田是否有效果。
张九龄满意了,这才追上张说,问道:“方才大相公为何不让我再问陛下?”
年迈的张说眼神依旧锐利,低声道:“老夫比你早回来几日,多知晓一些事情。近日,长安出现了一群悲田养病坊的小儿,游走于各个坊市之间,收集百姓们不要的家禽粪便,果皮麦秸。若我所料不错,与你说的应是同一群人。”
张九龄诧异:“大相公的意思是,七娘是养病坊收留的孤儿?”
张说摇摇头:“她倒是未必。收取这些秽物买卖,也需要本钱,华严寺供养的悲田养病坊早已揭不开锅,哪能有钱做这个。”
张九龄素来聪颖,这时候转过弯来,明白了张说的意思。
华严寺在长安几大寺院中香火算是鼎盛,如此,养病坊都能揭不开锅,自然是华严寺的悲田养病使有问题了。
张九龄问道:“华严寺的悲田养病使是哪位?”
张说冷笑,幽幽道:“他俗家姓高,正是我们方才面圣时,瞧见的高力士的本家人。”
而这,才是陛下对华严寺悲田养病坊睁只眼闭只眼的原因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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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几许,长安的蝉鸣终于止住,蛙声又紧跟着奏成一片。
七娘双手撑着小脸,有些无聊地坐在厅中,核对这个月与花户的账目,并计划着将这些事交给阿寻打理之后,要给他们涨多少月钱才合适。
想着想着,七娘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嘟囔:“这么晚了,师父肯定回不来。”
李白前日放了榜,今日被贺知章请去一同宴饮了。
两人大约是很有话聊,晌午出去,这个时辰也不见回来。七娘也不知道贺知章将人约去哪个坊,只好任由李白喝大了,在外头耍酒疯作诗去。
小丫头心大得很,想到这些,还有些幸灾乐祸的。
收拾洗漱之后,七娘便乖乖上床睡觉了。只是这一觉睡得不安稳,夜半时候,隐隐听到外头传来吵嚷,七娘朦胧间醒过一次,没听清外头吵什么便又睡着了。
次日一早,七娘是被裴稹叫门吵醒的。
门打开,裴稹拖着半醉的李白进来,满头都是汗:“你师父可真能喝,我与贺侍郎加起来,也才喝了他的一半。”
听到这话,方才还软乎乎的七娘顿时变了脸,凶巴巴吼李白:“李十二白!你又喝这么多!”
李白半梦半醒,嘿嘿一笑:“嗝。”
七娘捂住鼻子:“臭酒篓子!”
裴稹一边帮着李白擦脸,一边笑道:“你也别怪他。昨日原本约在酒肆,后来天晚了便转战去我家,遇上我阿耶阿娘,又一道喝了些。别看我喝不过十二郎,我阿娘却是好手,十二郎这才趴下了。”
七娘听得惊奇:“你阿娘好厉害!”
裴稹又谨慎又骄傲的小声道:“这算什么,武家的女儿都这般强悍。”
七娘还是头一次听人主动提及武氏,迷茫地眨了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