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城尉听说门外来了个狂士。
出手阔绰言辞不逊,名字还叫个李白,顿时颇为头疼。
他一向不爱管闲事,此番看在老友的面子上,只好板起脸吩咐:“先把考院门开了,人都放进来。一帮士子在县衙外吵吵嚷嚷像什么话。”
胥吏领命,都要走出去了,宋城尉又道:“李白那驴车上的东西,去请示赵县令该如何处置吧。”
府衙以次充好卖田,本就在暗中进行,如今被李白摆到台面上来,他可丢不起这人去收取欠金。
还是谁的主意谁去担着吧。
于是,那头赵县令被人指指点点,风评再度下滑;宋城尉这里已然坐下来,开始检阅这批士子的德行学问。
头一个便是李白。
这回明试的题目也很有趣。给出了一段西汉桓宽的《盐铁论》原文:
“令意总一盐、铁,非独为利入也,将以建本抑末,离朋党,禁淫侈,绝幷兼之路也。”
这话大意是说,朝廷专营盐铁,不仅是为了利,也是为了重农抑商,分化朋党,禁止奢靡和杜绝兼并。
宋城尉是从底下爬上来的实干派,因而他的问题很接地气,又带着几分刁钻。劈头就问李白怎么看这段话。
本朝盐政仿效前隋,管理较为宽松。盐业的生产、运输与买卖私营已久,且实行无税制。相比之下,再往前的东汉与魏晋南北朝反而更为严苛一些,采用征税制与专卖制两种制度。①
这两年,陛下隐隐起了另征他税的心思,宋城尉有此一问,倒也不显得奇怪。
李白想到了这些,并没有一下子就迎合上去回答,反而将大唐的盐类先划分出来。
“排除炼制(炼丹)盐、祭祀盐等用途,我大唐主要的食用盐分为散盐(海盐)、监盐(池盐)、形盐(井盐)三类。”
“……采盐之术未有提升,民之产业未得充实,冒然榷盐,专卖课税,恐伤民本。”
说完,李白还不忘七娘方才的叮嘱,勉强再以《盐铁论》收尾拍了个马屁:“‘善为政者,弊则补之,决则塞之’,陛下定然自有一番成算。”
一番言论下来,谁也说不出他错。
宋城尉挑眉,觉得李家郎君与李客口中的完全不一样,又挖了几个小坑问他问题,都被避开了。
见此,宋城尉挥挥手,这县试便算是应付过去了。
家状、文书等物须得等县衙核实过了手实,再派人上门“貌阅”,才会同解书一道发放。
所谓貌阅,不过就是官府核实相貌的流程。②
李白带着七娘回家候了三日,才等来上门核对的胥吏。
胥吏一进门,七娘便开心唤人:“阿郎,阿郎快看,是老熟人呢!”
李白从跨院里头出来,原来是那日赶着驴车送还欠金时,在县衙门口碰上的那位。
这胥吏见了李白,态度比起先前还恭敬不少,甚至透着几分小心翼翼:“李二郎君,先给您道声喜了。”
李白心中纳闷,面上也笑道:“客气。今日貌阅,该怎么个章法你便怎么弄,不必顾忌。”
“貌阅只是小事,我主要是为了赵县令所托,寻您与大郎君问一件事。”小吏不好意思地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给李白,“这是咱们奉节县与邻县交界处的公田图册,赵县令为着这些地愁了许久,饭都吃不下……”
李白连忙打断:“我们李家可没钱再买良田了。”
他刻意加重了“良田”二字的读音,叫那胥吏也羞愧得不行,红着脸磕磕巴巴将话说完:“郎君误会了。赵县令是听说,二位郎君有高智,竟在那火溪河上架了个没见过的筒车,不需人力便能向崖岸上运水,这才想着向您讨教讨教。”
李白听明白了。
这是把人坑了,还想着再回首掏,做个白嫖党。脸皮倒真真是厚。
他偏头瞥一眼七娘。
七娘是个小机灵鬼,对上师父的视线福至心灵,连忙重重咳嗽几声,用剑柄戳了戳小吏:“那你可搞错了呀,这个高转筒车可是我弄出来哒!”
胥吏神色迷茫又惊疑,望向李白求证,得到对方肯定的点点头:“此物确实是我家七娘所创。赵县令若有什么需求,不妨亲自问问七娘的意思。”
胥吏还在震惊中,七娘便故作忧愁地感叹道:“唉,好穷。自从勒紧裤腰带还了大朗的欠金,七娘过得可苦了,县令大人要给七娘发点糖吗?”
胥吏:“……”
行了,听明白你的意思了,这就回去禀报。
县衙的人来去匆匆,但没过两日,青莲镇上就传出了“李家神童”的谣言。
“那高高的筒车还真是个六岁的娃娃造出来的?!”
“你们不知道,那小女郎厉害着呢,不仅能背《论语》,剑术也一绝!”
“对对对,我亲眼所见她一剑挑飞了李家三郎,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