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贴着梅林柔软而带着花香的白袍,却连他的心跳都听不见。
我不禁怀疑他只是我的梦。
好在片刻后,头顶上终于传来了他的声音:“薇薇安,我带你离开这里吧……”
略带沙哑的声音,不复平日里轻飘飘的笑意,被他低沉地吐出来。
与他刚落的话音重叠的是妖精们近乎尖锐与恐惧的阻拦。
“不行!不可以!”
“你不能带走薇薇安!梅林!”
“不要!”
“薇薇安!快回来!”
“你会后悔的!梅林!”
“薇薇安还没接受圣湖的洗礼!梅林!你会害死她的!”
“梅林!!”
可是被妖精们怒骂的家伙已经在那样的声音中挥着魔杖,牵着我跑过了荆棘和深林。
我踩着由他的魔法所铺就的柔软的花海小径,感受到掠过青年衣袍的风也吹过了自己的发梢。
花之魔术师紧握着我的手,带我一路穿过了一直以来栖居的森林,我安静地跟着他跑,只因为他为我带来的正确性,只因为他赋予了我很多,只因为他是第一个对我那么好的存在,只因为他是梅林……由此,我能将身后所有的声音都抛却,只因为他是梅林。
也不知跑了多久,我只知道某一刻,在那前方,有金灿灿的麦海迎面印入眼帘,伴随着某种似曾熟悉的香气,其中,还有梅林近乎昂扬的声音:“让所谓的命运见鬼去吧!今天我就要带她离开这里!”
这一瞬,眼帘中那位昳丽的魔术师好像褪去了所有华丽优雅的外衣——明明长袍、魔杖、脚边纷扬的花朵都还加诸于身,可是我却觉得他浑身好像空无一物了一般,变得轻盈且毫无掩饰——
他用那种近乎坦诚与义无反顾的姿态,被森林之外、被麦海之上迎面吹来的风吹扬了兜帽里的花瓣。
然后,他用一种如同国王般掷地有声又充满了属于他的任性的声音,向前方那片属于人类的、广阔无垠的金色大地,大声而雀跃地宣告道:“她是薇薇安!只是我的薇薇安!”
「总有一天,成为真正的人类吧,梵妮莎。」
恍惚间,我听到身后谁带笑的声音与其重叠。
「我会永远注视着你,为你的旅途献上永恒的祝福。」
谁?
谁在说?
我茫然地向后望去,却只看到了越来越远的森林,它们在我眼中变成了一片墨绿的色块。
与此同时,圣湖的召唤也越来越远。
而我已经在梅林的引导下洋淌在了金黄的麦海中了。
饱满的谷穗垂着枝杆掠过了我的指尖,属于人类的文明以这般明亮的色彩呈现在我的眼前,梅林半个身子都浸在麦田里,他一边牵着我,一边笑着折下一截沉甸甸的麦子。
他回过头来,周身的衣袂旋开,就像一朵张扬绽放的花朵,将那截麦穗别进了我的发间。
他弯着眼眸,笑容是所未有过的开怀与明媚:“薇薇安!我要带你去见识更广阔的世界!人类的文明、历史的艺术、星星的奇迹……比起成为圣湖的一部分,你果然还是这样更美丽!”
“……好……”
我仰头注视着他,满目都是他的色彩。
许是我乖巧温软的模样让他触动,梅林很快就安静下来。
与此同时,他迎着夕阳,在麦海中跓足,其微凉的双手捧起了我的脸:“薇薇安……我的薇薇安……”
他这般轻声呢喃着我的名字,像对待什么珍贵的宝物似的,一边低下头来,鼻尖几乎与我的相碰,然后有些小心翼翼地问我:“……我现在,可以吻你吗?”
“可以……”
记忆中的我,是这么说的。
可是,如今,在横跨了十几个世纪的现在,我却轻声对他说:“不可以,梅林。”
就此,银发青年即将印上来的唇角在离我咫尺之间的距离中停下了。
非必要的时候,我其实不喜欢做梦。
一开始作为神代工具诞生的时候,我是没有做梦这样的机能的。
古世纪中有一种说法,说是神会通过梦境给予人类的代言者预告,像第三世纪的所罗门耹听雅威的神谕一样,但这种情况在我身上不太成立,阿赖耶识可以直接对我下命令,而非通过梦境这样迂回又暧昧的方式。
后来我发现,当我附身在人类身上时,会有一定的机率通过梦境回忆他们的过往。
除此之外,我也遇到了一些擅长营造梦境的术师,例如梅林,例如斯佩多,某种意义上,他们才是我不喜欢做梦的原因——
——“梅林,请让我回去。”
我轻声对现在抱着我的梅林这么说。
突然梦到以前远在大不列颠的回忆时,我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我发现眼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