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着急把她嫁出去?梁英,你还是个人吗?”
舅妈被一声呵斥惊得抖了下,回过神来,眼眶先是红了,难以置信地皱眉,指着自己说:“我不是个人?我不是个人,你说这话不丧良心吗?”
陈阳听到声音从房间里出来,还不清楚是什么事,愣愣问了句怎么了,没人理会,看着情况不对,赶紧跑去小卖部叫蒋霜。
舅妈眼泪唰地掉下来,隐忍地咬唇,泪眼婆娑望过去:“陈家庆,我嫁你的时候,你什么都没有,拿不出一分钱我也跟你,我跟你过这么多年,抱怨过一句吗?你把蒋霜带回来,跟我商量过一句吗?这些年,我对她不好吗?少过她吃穿,打骂过一次吗?”
“霜霜是要读大学的,你让她去嫁人是什么意思?”
“家里供得起吗?”舅妈陡然拔高音量,“她上大学,陈阳怎么办?两个高中生都已经供不起,两个大学生怎么供?”
她不是圣人,不可能没一点私心,陈阳是她亲儿子,身上掉下来的肉,她苦了半辈子,把机会让给别人,让儿子走他们的老路,她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钱我会去挣,我当牛做马,也绝不会让两个孩子上不起学。”舅舅黢黑的脸涨得通红。
“你挣那点够吗?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我每天,每天半夜惊醒,想到我们欠的债,我愁的根本睡不着。”
没有谁是活菩萨。
至少她梁英不是。
“……”
“妈,我不上大学,我出去打工赚钱,我供我姐念书。”陈阳跟蒋霜跑回来,他听到后面那句,本能地站出来,挺着胸膛,早已经拿定了主意。
蒋霜拉住他的手往后扯,让他别说了。
舅妈笑了,边笑眼泪边往下掉:“这个家就我一个是坏人是吗?”
“舅舅,是我自己不想读了,陈政哥人很好,对我也很照顾,我们也聊得来,真的。”蒋霜挡在舅妈面前,“舅舅,你别跟舅妈吵。”
“谁同意你不读书了?你要是不想读书,你就趁早给我滚出去,去嫁人,嫁给谁都跟我没关系,算我白养你一场。”
舅舅扭头上楼,宽阔肩膀像山一样沉默,有些驼背,常年扛着重物压的,直不起来。
舅妈当天收拾东西回娘家,蒋霜跟陈阳怎么阻拦也没用,她抹了把脸,对蒋霜挤出个笑脸:“霜霜,你别恨我。”
蒋霜心快被拧碎:“我怎么可能会恨您呢,舅妈,是我对不起你。”
舅妈笑笑,什么也没再说,提着包走了。
舅妈一走,家里就冷清下来,陈阳也再乱跑,就再小卖部里待着,蒋霜负责做饭洗衣服做卫生,舅舅白天上工地,晚上回家住着。
又是晚上,舅妈依旧没有回来的意思。
舅舅坐在院子石阶上抽烟,蒋霜洗完碗走出来,在旁边坐下。
月朗星稀,明月并不圆满,有一小块缺口。
蒋霜抱着膝盖,说:“舅舅,你还记得你去大伯家的那天吗?”
没等舅舅回答,她继续道:“我记得,记得很清楚很清楚。”
是冬天。
父母出事后,蒋霜被带回大伯家里,大伯家有三个孩子,堂姐堂哥,她是年纪最小的,大伯母比大伯还要高,大骨架,从没对她笑过,大伯好赌,大部分时间都在牌桌上,两个人时常吵架,不仅吵,还会打,会冲进厨房里拿刀的那种,家具上都有刀砍过的痕迹。
蒋霜带来的衣服被两个堂姐瓜分干净,把自己的破旧衣服丢给她,玩具头绳发夹全都没能留下,奶奶抓着她的手安慰,说没事的,给了东西,就不会被欺负了。
不是的,东西给了,还是会被欺负。
刚开始,蒋霜就跟着奶奶,不敢多吃,晚上就睡在奶奶旁边。平时,大伯母就当没看见她。
没多久,大伯跟大伯母又吵起来,大伯母从厨房里拿出菜刀,蒋霜被奶奶护着,瑟缩在角落里,大伯母歇斯底里吼着:“钱呢,是你跟我说能拿到几十万的,你个骗子,现在一毛钱没有,还多了拖油瓶,你怎么不去死?”
“我怎么知道他们蠢得没买保险?”大伯吼回去。
“要死了,指望你就没有成一件事,我是眼睛瞎了才看上你。”
大伯母回头,瞪向角落里的一老一少。
从此之后,蒋霜在大伯家的待遇更差,她成了肉中刺眼中钉,早上要跟奶奶上坡割猪草,要扫地洗碗洗衣服,下地干活,插秧拔草,能做的不能做的,都要做,这样才有饭吃,吃饭要站着,不能夹菜,奶奶偷偷给她夹,大伯母拿筷子使劲敲碗,骂奶奶偏心,菜都给蒋霜吃了,他们吃什么?
蒋霜在被子里偷偷哭。
奶奶拍着她的背,跟她说长大就好了。
最难熬的那次是年后,正月亲戚拜年,最常见的是送面条冰糖腊肉,好点的是夹心蛋糕沙琪玛,但那些不能动,回礼以及去别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