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落魄传卷一》(二)(1 / 2)

还是?我看到亭边男女的分别,书生打扮的男人将要远行,或许是要进京赶考了吧!看着他们的依依惜别,我心中曾经也有对爱的美好期待,只是这份爱随着功成名就的熏染渐渐只成了欲望,也只剩下了欲望。而今,再重新面对这样的场景,原谅我,我仍旧只有欲望的念头。我知道我自己的错误,但是,当习气翻涌而上时,我脑海中剩下的只是痴狂,痴是愚痴的痴。

我多想告诉那个男子功成名就其实就只是一个谎言,这个谎言吞吐着历史中无数的人,让无数的人为其生死;如果可能的话,‘没有可能,书生不科举又能做什么?’,我觉察到自己的这个念头,我当时就绝望了。我这一生,看似有追求其实没有追求,我没有内根于心、从内而外、贯彻内外的追求。我的追求像是空中楼阁,立足在虚空中,而到梦醒所有的一切忽然崩塌时,我才知道那是虚假的。我看着眼前的分离,想起了我自己的家乡别离场景,于是,伤心重新涌现。我错过了太多低处的美好,以至于我爬往高处的时候,更沉迷于那些过分的风景。

但我怎能替别人做决定呢?我只是我自己啊,我只是在自己的见闻觉知中,迷茫地生存着的茫茫众生之一人罢了。我没有资格留下些什么东西。我觉到此念,顿时嘲笑自我,自己还是自己吗,自己还会像从前那样,面对一陌生同乡滔滔不绝地讲着属于自己体会的心得义理吗?早已失去这份热忱了吧?我走得越远,越发觉人们不需要建议,每个人都在每个人自己的身心世界中生存着,每个人都党同伐异,也都按照自己的喜好来展开自己的存在。

可是,可是,最根本处总有真实道理,总有那不容辨别而本来就是的道理存在在那里吧,就如同我存在是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一样。什么是最根本的人人必须遵循的存在之理呢?恻隐之情算是吗?四端心(恻隐羞恶恭敬是非)算是吗?四德(仁义礼智)算是吗?我怎么能知道呢?我偏离了真实那么久,我又从何找寻真实呢?

我念虑到此,回忆忽然停顿,真实?当前自己思量的恻隐(朱熹注为:恻,伤之切;隐,痛之深)之情,这种情不就是由内而外贯通如一的真实感受吗?我从恻隐心中,体会到了一种在世的真实;并且原来人们可以以真情交互往来,人们交往中就夹杂着这样的真实,交互的共持的真实是感同身受。

孟子在《公孙丑上》说:“所以谓‘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者,今人乍见孺子将入于井,皆有怵惕恻隐之心,非所以内交于孺子之父母也,非所以要誉于乡党朋友也,非恶其声而然也。”我理解孺子将入于井的危急生命即将逝去的情境本身的痛苦,死亡本身就是一种痛苦,我内心见此立即感知到恻隐的共情,于是自己的念虑驱使我自己作出相应的帮助举措。这样的内驱力不是真实的吗?这样自然而然的行为还需要别的功利目的来支撑吗?

同情包括恻隐情是一切在世众生真实交往的基础之一,是个人走向绝对趋利的极端和社会形成物欲横流的风气的止转点。德性没有对他人的约束力,只有对自己的约束力;这就导致了人们的短视,短视到只愿抓住眼前牢牢可见的短期利益,而忽略自己内心的真实诉求。同情心中,恻隐心是一个真实的改点,人们从中可以得到真实的一个开端。恻隐情也是对自己当下真实心情的一个认取。

“知皆扩而充之矣,若火之始然、泉之始达。苟能充之,足以保四海;苟不充之,不足以事父母。”知道理,通过行而实践道理,反过来又会充扩道理本身。这就是道理知行的真得所在。内心真实合于外界真实,个人真实;个人真实世界方才真实。知道道理仅仅是个开始。孟子摘而说四端心、情,就是为了从人们在世繁多心情中领出头绪,使人有真实在世的着手处、开始处。“端者,绪也”(朱熹注语);端者,始也。有了一个重新的开始,而顺随这个新的开始去知行,这就是改变自己的开始,是将自身从茫然真假混同的状态中转变为知真知假行真去假状态的开始。

总是感同身受,总是恻隐同情,这应该是我们互相理解的基础,但人们走得太远,以至于连这最基本的真实感受之一也已忽略。也难怪人们的忽略,感受的力量在现实世界中太微小,导致“日用而不知”的结果也是情理之中。世界上的大多数人不知道怎样去构成自己的存在,不知道怎样去成为自己,茫然在世界中生老病死。恻隐的心情就给人提供了一扇通往真实的大门。

最基础的人的本质就是存在,而存在后又怎样去在世界中生存呢,即怎样在世界中经过反思地生活着呢?恻隐心给出了答案的一个解决方法。我们都是经历过婴儿、少年然后具有自我意识,“我”要怎么做的想法强烈,于是,反映在现实中或顺从或斗争或妥协,到底什么是真实的呢?是意识中的我是真实,还是现实的我是真实?二者和解,是真实的吗?这是对现实的妥协吗?以前,我没有答案,我便只能随着外界变化而变化着我自己的心念与行为。我不知道真实是什么样的,于是,我也只能茫然在世。但现在不一样了,我有了一个真实开始的可进入入口,心情的真实是一种入真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