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诚然裴安说让她洗漱, 并没有别的意思,此时见她这番满红耳赤,也不难猜出她那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两人眼神再次相会, 其中的意味,彼此心知肚明。
洞房即将要发生的事儿, 突然被挑明了出来,便有了几分磨死人的尴尬, 原本稳稳当当的心绪,被她这无意间一撩拨, 心神竟有了晃荡。
裴安盯了一阵跟前这张羞愤欲死的脸, 稳了稳, 解释道,“你先去, 里面的东西都备好了。”
今儿这新房里的每一样陈设,都是祖母她老人家亲自让人布置。
一个多月前,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打听来, 芸娘喜欢梨花, 托了话给他, 让他去外面找找花铺, 买一些干花瓣儿回来。
临安城内春季一场爆雨, 连落了大半个月,梨花树的叶子都被砸没了, 哪儿来的花, 最后还是卫铭从江陵府过来的商贩手里购来。
既然给她的, 她就用。
裴安怕她再害臊下去, 转身主动避开, 打算去外屋坐一会儿, 给她留出空间来,才走了两步,身后便是一声,“郎君。”
往日唤他裴公子时,他倒没听出她有何不对,今儿这一声郎君,突然感心动耳,荡气回肠。
裴安眸子一闪,转过身。
芸娘已经从喜床上站了起来,立在床前,磕磕绊绊提醒道,“合,合卺酒。”两人没饮酒,仪式便没走完。
没走完,就不吉利。
裴安今日统共就饮了两杯酒,一杯敬了外边院子里来凑热闹的临安百姓,另一杯是同御史台的一帮子人饮的。
酒量还行,但他平时很少与旁人共饮。
合卺酒不一样,夫妻二人共饮,寓意同甘共苦,患难与共。
将来可能确实也要难为她如此了,被她提醒,裴安又转了回来,也没唤人过来伺候,自己提起桌上的酒壶,将两个酒杯都满上。
芸娘便已走了过来,乖乖地站在他身旁,头上凤冠步摇碰出了轻轻的“叮铃声”。
裴安拿起一只酒杯,侧身先递给了她,再端起另一只,脚尖转过去,与她正面相对。
自己曾还是个小姑娘,懵懵懂懂之时,芸娘便从大人口中听过一些歌谣,知道成亲的合卺酒,需交臂而饮。
两人此时身上均还穿着喜服,袖口又宽又长,芸娘试着往前举了举,袖口被牵住,正不知道该如何比划,裴安道,“你先饮。”
芸娘楞了一下。
不,不交臂吗......
虽有质疑,芸娘还是照做,酒杯抬起来,刚碰到唇边,对面的人却突然朝她凑来,弯下身胳膊从她曲起来的手弯中轻松穿过。
一瞬,两人红火色的袖口顿时缠绕在了一起。
距离陡然拉近,芸娘心弦一跳,还未回过神来,裴安的脖子已经迎向了他手里的酒杯。
他一动,芸娘的手臂被到底还是被拉扯到了,酒杯里的酒水荡了荡,赶紧也凑近,低头勾了下去。
杯里的酒水入喉,两人的凤冠和玉冠已经碰在了一起。
那酒壶里是事先备好的果子酒,不醉人,只为了图个仪式,一杯饮完,什么味道两人都没注意去品,感官里只剩下了彼此靠近的呼吸,和那发冠相碰的当啷响声,久久未消。
心底也同时涌出了一抹隐隐的意识,从今以后,跟前的这个人,便是陪伴自己一辈子的伴侣。
他们已是夫妻。
一股奇妙的悸动滚烫在心口,芸娘脸上不觉又热了起来,下意思往后退了一步,裴安也及时抽出了胳膊,“你先忙。”
放下酒杯,裴安走了出去。
酒过喉,渐渐地烧了起来,适才弯下身的瞬间,他只闻到了一股女人的幽香,钻入鼻尖后浓烈得甩不开,却没觉得有半点不适。
甚至还挺好闻。
裴安抬手扯了一把圆袍喜服内的里衣领口,顺了顺气儿,他倒确实还没碰过女人......
童义一直守在外面,本以为今儿晚上里面伺候的人多,没自己什么事了,突然听到身后的房门声,忙回过头,看到是裴安后,神色一愣,“主,主子,怎么了......”
今儿可是新婚夜,就,就夫人的姿色,主子真不吃亏,说不定还占便宜呢......
裴安吩咐道,“你去替我备一壶酒来。”
酒后吐真言,他得再盘问一回。
照明阳的意思,邢风还没死心,她人都已经嫁给自己了,拜了堂已是他的夫人,且如今还在自己的婚房内沐浴更衣呢,他还有什么不好死心的。
牢里待着吧。
童义他跟了主子这些年,从来没听他主动说要酒,心头自然也清楚是什么原因,当年三爷就是不幸倒在了酒桌上。
所以,主子从那之后,不仅从不酗酒,甚至滴酒不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