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雪楼道:“后来,你为何要离开他为你们打造的金碧坊?”
听到金碧坊三个字,冷姑的记忆又回到了从前。
庄羽对她道:“我要替你赎身。”
冷姑枕在他的臂弯中,她心中一惊,侧头看着他。
庄羽笑道:“世人都说我庄二郎花钱如流水,我准备在风起大街最繁华的地段,建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宫殿要高九层,要装潢得金碧辉煌,美轮美奂!在夜晚熠熠生辉,让人此生一见,便终身难忘!我还要寻来天下最美的花魁,把她们全都藏在那里!”
他欢喜地说着,双眼放光,手舞足蹈,似乎是在描绘一副世间不可见的盛世。
他继续道:“我替你赎了身之后,你就不用再伺候别的男人了。你就待在金碧坊中,想抚琴就抚琴,想唱歌就唱歌,想跳舞就跳舞,想喝酒就喝酒,没人再能强迫你做任何事。你只陪我一个人,可好?”
“二郎说什么便是什么。”
她是一名青楼女子,没有什么贞洁可言,对她来说,伺候一个男人,和伺候许多男人,其实并无二致。只不过自从跟了庄羽,她本以为已经心如死灰的那颗心却悄然复苏了,她觉得,她的床上再也无法接纳除了他之外的男人。
一个风月女子,突然谈起了贞洁来,真是可笑。
她的身体虽然不够贞洁,可她的心却贞洁如初,从始至终,所爱之人,不过一个庄二郎罢了。
然而她所爱之人,即便躺在她的床上,日日与她欢好,却都不知道自己便是她的爱郎,未免也是可笑。
到了金碧坊,庄羽从天下收集了十二位美艳无双的花魁藏在里面,并且给十二位花魁取了以花为名的名字。
十二花魁:水仙花、忍冬花、桃花、牡丹花、紫藤、荷花、彼岸花、小木槿、桂花、昙花、山茶花、一品红。
世人只道人如花名,如梦似幻。
却不知人如花命,凄凉薄凉。
当聪明的冷姑看到其余十一位花魁的那一刻,她突然明白了一点,她们身上都有着白兰的影子,或眉毛长得像她的,或嘴唇长得像她的,或双手像她一般的,或形态如她的,或背影像她的,又或者是武功身手如她一般的。
可怜的冷姑,这才明白,她所心爱的男人,打造了天下最奢靡的金碧坊,既然只是为了圆他自己的初梦。
他如此风流不羁,却不过是想要留住一个心中所爱罢了。
世界上的美人那么多,却不是白兰。
纵使再多,也不是白兰。
他心中所爱,是他此生都无法拥有的女人。这就是人类的爱而不得,可望而不可求。
想来,每个人的心中都有诸般痛苦,无法解脱吧。所以世间上的可怜人又何止他冷姑一人?
他若能得到心中所爱,或许也用不着这十二花魁了。他之所以留恋群花,无非是没有一个是心中所爱罢了。
或许,这个世界上最懂庄羽的人,也只有冷姑了。她懂他,心疼他,所以才从不说破。
镜花水月,浮梦倒影。世人耗费一生心力,只为追逐一个爱而不得,这又是何苦?到头来,不过是爱恨情痴,作茧自缚,不得善终。
往昔如梦,过眼云烟,惊觉之时,已是半生过去。冷姑只觉这浑浑噩噩的人生,她比谁都活得清醒自持,但又比谁都活得糊里糊涂。
或许心性太过执着之人,总是容易被自己所伤,想来过往,庄羽究竟对她有对好,却也谈不上,可为何偏偏就是这个男人给予的一点点好,她却放大了百倍,千倍,沉甸甸地记在了心头?
冷姑想起往昔情景,不由深深一叹:
“自从进了金碧坊,我们所服侍的人只有庄羽一个。留在金碧坊的那段时间,醉生梦死,似如梦幻,那样的不真实,却那样的美好!如今想来一切本只是一场美梦罢了。”
“天终究要亮,梦终究会醒,再好的姐妹情深,也终究要四散。自从庄羽离家出走了之后,金碧坊就被他的哥哥变成了青楼。十二花魁又开始重操旧业,私底下需要替他接客。”
“虽然这种事以前也做过,身为青楼女子何谈爱恨?对我们而言,没有爱的资格,也没有恨的资格,闭上眼睛这么一躺,一宿过后,便又是新的一天。那管什么春风一度,还是腊月寒霜,这副看似洁净的身躯,早就被糟践了,没什么不可以的。”
“但我却不想再过那样的生活。我把身子给了庄羽,虽然他并不爱我,但我并不想再将它给别人了。于是,我杀了那个客人,然后逃走了。”
“金钱山庄实力强大,我如此一逃其实并无生路,不过我却遇到了白兰,白兰四处寻找庄羽,要为她的亡夫报仇,我不想她杀庄羽,可又无力阻止他们之间的恩怨,于是便与她结伴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