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京,永宁二十八年二月,封王大典上。
文武百官,皇亲国戚分列两边,帝王赐下金册玉宝。
“燕临帝子天挺懿德,兼资文武,宜镇四方,为国藩辅。宣扬德美,广耀威灵,乃国家之良规,海内所瞻望。今册其为长洲王。统辖塞北四郡五十余城,定都天芝,护卫甲士一万九千人,赐黄金三十二万两、白银六千两、各色绸缎三万匹、矿产四座、奴仆婢女七百人、工匠医者两千人、马二千匹,珍玩器皿……”
堂下众人面面相觑,神色各异。这封赏虽然厚重,但塞北位于楚国最北端,地瘠民贫,旁边是一望无垠的大草原,又生活着北狄异族,时不时侵/犯边疆,着实不能说是一个多好的封地。
如今燕临帝子才刚满十一岁便被下令就封在此地,这场夺嫡之争谁胜谁负仿佛已经不需多言了。
想到这里,他们对待太子的态度不免变得愈加恭敬起来,而看向燕临的目光则多了几分轻视与惋惜。
——燕临帝子才干过人,可惜投错了胎,看样子,陛下终究更看重嫡子。
燕临没有理会任何人的目光,淡定地领旨,还调侃道:
[无双,我们看来要被赶出去了,你愿意和我私奔吗?]
他这话说不出的风流纨绔,叶无双下意识怼回去,
[谁要和你私奔,不要说的那么暧昧呀!混蛋。]
燕临脸上笑意更深,[不管愿不愿意,我去哪里你就要到哪里。]
[做梦……]叶无双嗤笑一声,只要她想走立马就能走。
话还没说完,她便看见了太子一党脸上那掩饰不住的喜气洋洋,到嘴边的话顿时梗住了,再看到太子满面春风地过来“贺喜”,她心中顿时生出一股莫名的恼怒。
这些人,有必要这么开心吗?
先前太子被燕临打得节节败退,毫无还手之力,谁知一转眼,自己就猝不及防地赢得了“胜利”。
看着弟弟那冷淡高傲好似不服的模样,他心情大好,浑身散发着胜利者的优越感,语气宽容大度地说着:
“临弟先前不懂事,犯下了不少错误,为兄看在兄弟之情的份上都没有计较,如今你就要就封了,可莫要再犯了。”
“可不是谁都像为兄这样宽容。”
众人目光闪烁,太子这话可是意味深长。
不久前闹的那场三司会审余热还没过去呢,都说这是吴国皇帝用来祸乱楚国陷入巫蛊之祸的诡计,但其中也确实有几分玄奇之处,燕临帝子因此事成了慧眼如炬的大功臣,太子在众人心目中却是中了美人计的傻瓜,联系起那苗姑娘先前与燕临帝子交好,就不得不叫人升起阴谋论……
如今太子这么说,莫不是燕临帝子在其中动了什么手脚被抓到了,如此才被安帝罚去就封的?
众人目光惊异地盯着叶无双,她冷笑一声:
“虽说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鼾睡,但太子殿下的欲加之罪,弟弟还真是消受不起。”
她轻拂衣袖,嗤笑道,“太子殿下若以为燕临就藩了便再无后顾之忧,未免高兴得太早了些。”
她抬起下颔,“太子,代君主宗庙、社稷者也。代君不可以不戚,主国不可以不惧。宜戚宜惧,而反以为喜,国之不昌也。”
(太子的责任是代替君王主持祭庙,管理国家。代替君王不可不忧虑责任重大;管理国家不可不恐惧治理困难,应该忧虑恐惧才对,反而大喜若狂,这不是国家昌盛的道理。)*
语罢,傲然转身离去。
满座寂静。
等她背影消失,太子才想起要开口反驳,却不料安帝呵斥下来:
“太子,你给我住口!”
他眼神失望地看着太子,“你莫非以为,阿临是因为那件事理亏才被封王的吗?”
太子沉默不语,明显是默认了,众人更是意味难明。
安帝暴跳如雷,他看上去是那样愤怒和难过:
“不是,不是!我告诉你,我根本就不舍得让他离开我的身边,你弟弟没有犯什么错,更没有理亏,是他这个傻孩子为了所谓的兄弟之情、君臣大义才请旨封王的。”
“为了不让大家为难,阿临还主动请求封在塞北苦寒之地,他是这样赤诚的孩子,你们怎么能这样揣测他呢!”
这下,众人的心中真真是惊诧极了,目光或敬佩或震惊或者不可置信。
安帝想到受了极大委屈的幼子,大生怜爱:
“既然大家都误解了朕的意思,那么,便加恩帝子,赐长洲王世袭罔替,掌塞北军政全权,赐九锡之礼、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见君不跪之特权。”*
那么一连串的封赏,轰隆隆地砸下来,把听到的人都几乎砸晕了。
太子第一个回神,立刻跪下:“父皇不可,塞北是楚国近三成的国土,您这样一封,岂非将楚国置于分裂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