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侵扰,空荡荡的殿内,筵席散去,孤独的新帝站在殿中央。
尧豫生撑不起宽大的龙袍,他穿上像是只偷偷钻入绸缎里的猫,风一吹,一层又一层的锦缎扬起,整个人显得摇摇欲坠。
他愣了许久,久到噬骨的冷风撕咬他的手脚,他才终于想起了动作,慢慢地,一点点地弯下膝盖。
他没告诉任何人,乐居公主行刺的金钗是她及笄那日,他送给她的。
忍受寒风凝霜的手指握不上碧玉珠,尧豫生心里着急,动着一只麻木僵硬的手去抓,越急越是抓不上,他急得在冬夜沁出汗,指尖碰上圆玉,浑圆的珠子滚向更远的地方。
玉珠落入一只肤如白瓷的手中。
尧豫生顺着蓝灰的衣袖往上看,越过纤长微垂的颈项,看到了一副灿光洒下的煌煌春江图。
明黄的灯火沿着少年侧容打下,少年眉含滴翠,浓睫低垂,眼窝投下淡淡的一层阴影,秀挺的鼻子顺着圆润的面额一笔勾勒,线条流畅,抿着唇不说话,只用一双生来含情凝睇的多情眸望着狼狈的帝王。
尧豫生惊颤的泪眸水光潋滟,略有无措色,倏忽从地上跳起来,没有怪这个小宫人的不敬之罪,而是先冷声质问。
“是崔越派你来的吗?”
霍吟默声,满宫的人都走了,只有悲伤的新帝悄悄返回,霍吟许是同情,许是好奇,总之他跟了过来。
霍吟的沉默在尧豫生眼里就是承认,他心中仇恨的火焰腾然而起。
霍吟摊掌,将玉珠送到尧豫生面前,卑身道:“奴婢帮陛下捡珠子。”
水浇烈火,尧豫生的怒火一下子就被浇灭,他没有接,目光移到霍吟的脸上,“为什么我没见过你?”
霍吟脸色一僵,若无其事道:“奴婢卑微之躯得见天子一面已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陛下金贵之身,没见过奴婢实属寻常。”
史书上说灵宗“愚劣易诈”,这话记载的委实公正,霍吟随口一编他就没有继续过问,帮他捡起了颗珠子他就全身心信任。
他当真如史书上记载的那般不堪暴戾,与崔越狼狈为奸最后为权位反目吗?
偌大的殿中,皇帝和“太监”趴在地上找散落的玉珠。
“找到了!”
尧豫生趴在盘龙柱后惊喜出声。
他把最后一颗珠子放在掌心数了数:“一,二……”
四颗珠子一颗不少,碧辉温润,尧豫生捧着至宝般双手把珠子捧在心口。
霍吟还记得第一次见尧豫生时他癫疯的神态,真要论起来,他们的初见是七天以后,襄陵公主薨逝的那天。
霍吟眸色晦暗下来。
“奴婢叩见陛下。”
尧豫生对突如其来的第三人十分不满,立马收敛起笑意,微愠道:“谁准你进来的?”
跪地伏首的宫人心中叫苦不迭,暗恼这君臣传信的苦差事落在了自己头上,两边都是活阎王,宫人后背颤栗。
“启禀陛下,崔……崔大人请您前往明思堂。”
襄陵公主亲自将尧豫宁扶上软轿,尧豫宁白着一张脸,在襄陵公主松手的刹那反手掐过去。
“四姐怎么办?”尧豫宁心脏跳动得有些异于常人,“崔越、崔越会把她如何?”他更加惧怕,声音急促激动,“还有我们!四姐之后很快就会轮到我们!”
“十弟。”襄陵公主拧眉轻呵,“莫说傻话。”
尧豫宁极其听长姐的话,当真安静下来,泪眼水雾弥漫。
襄陵公主拉动唇角朝他扯出笑:“你先回府。”她擦干尧豫宁脸上的泪,柔声承诺,“明天我去看你。”
尧豫宁仍是将泣未泣的模样:“真的吗?”
还未及冠的少年无法忍受亲友相继离去独不知自己结局的煎熬,日日歇斯底里,夜夜癫怒失意。
“真的。”襄陵公主认真保证,“不骗你。”
“那你一定要来,千万不要失信。”尧豫宁今夜不知为何格外执着,他全部的视线凝在襄陵公主脸上,又像是谁也没看,自言自语的语气,却在对襄陵公主说话。
“我明天会一直在府里等你。”
皇宫孤立在凄寒的夜里,浓云吞墨不见月,寒鸦立檐,歪脖,幽冷双眸对上端立不动的襄陵公主。
襄陵公主目送尧豫宁远去,拂开刘公公搀扶的手。
“殿下?”
襄陵公主一言不发,返身步入宫门,刘公公追了两步,襄陵公主停步,摇了摇头。
这是她无声的命令。
远天时不时炸开烟花,皇宫死寂沉沉,提灯宫人们远远看见独身的襄陵公主,躬身请安,素来好脾气的襄陵公主往常都会回之一笑,今夜步履匆匆,无暇顾及其他,似蹙非蹙的忧容上覆了一层肃重。
她穿过一扇又一扇宫门,走过一条又一道宫道,沾染一身馥郁白梅香,肩头的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