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据崤函之固,拥雍州之地,有席卷天下,包举宇内,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大丈夫,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怎么可以弯弯犁头水牯牛,老婆孩子热炕头,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王会整说:“说的是朝里有人好做官呢。莫非老汉你也要给我想想办法,转个行当”。王麻子说:“这个我找了组织上了,组织上同意解决你到行政上工作了”。王会整说:“啊,幸福来的太突然了,谢谢老汉了”。王麻子说:“师傅引进门,修行靠各人,这个,后头就由你自己去操了”。
王会整转行到市政府办公室工作了,当秘书。他想的是,冷静观察,沉着应对,韬光养晦,有所作为。他看到那些老秘书,天天都在整材料,眼写花,背写驼,鸡儿写缩,慨叹这个苦啊,这何是才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啊,何时才是个头啊。不久,石头李在洋出事了,叫有关部门给规起来了。没想到的是,居然有小老百姓点起火炮子,放的一声响,整的乌烟瘴气,还有的人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扭着秧歌。都在庆祝又揪出了一个大老虎了。王会整遇到市直属机关工委木头儿了,说到这事,木头不无感慨地说:“市上李大头,好头儿啊,是好头儿啊,是个多好的头儿啊,却又也出事了,这,借一步大起胆子说个话,办案的那些人是不是搞错了,这个老农人都知道呢,这个叫性子牛,只要肯拉犁,就是偷吃两口庄稼,又好大一个事嘛,怎么有的人眼里就容不得半点沙子嘛”。说到这里,他还挤出了几颗眼泪,滴答滴答地掉落在尘土上,然后又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王会整对他说:“母头儿啊,你凭什么说他是好头儿呢”。木头儿说:“你们不知道啊,李头儿对我们多好啊,老远看见我,就叫我啊,我跑上前去,他仅仅的抓住我的手啊,说你这个头儿不小啊,是管我这个头儿的头儿啊,社区吹哨,部门报到的嘛”。人家话是这样说,我当然也知道,他是个大脑壳,我是个小指头,可是我却一股热流就往头上涌动啊,脑壳充血啊。王会整把木头儿的脑壳一摸,说:“母头,你这脖子上边长的是个啥”,母头把脑壳往开里裂了两裂,王会整说:“脑壳要长在自己的脖子上啊,你啊,你的脑袋瓜子长到裤裆里去了,你想想,他的秘密交易,高层交往,架天线,走上层,冲壳子,傍“大款”,收票子,耍小姐,赶婆娘,你,你,你知道多少,恐怕有些事你连气都没有闻到过,你鸡肚子哪知道鸭肚子的事呢,人家就是给你打了个招呼,给你握了握手,就凭这点,你就说他是个好头儿,活人都是两个肩膀抬个脑壳,你这东西,我看就是个逑,就只是拿来日搞用的,就是个榆木疙瘩,骗子旁边端端正正地站着的就是一个像你这种子瓜娃子呢”。母头说:“这娃儿怎么这样子说话”,又觉得有道理样,便止不住又点了点头。
第六章
当年,王麻子与马会来一起去投奔红军,后来马会来当了红军的营长,王麻子就给马会来赶马了。王麻子心眼子多,点子也多,心想,这主子,就像是一块薄地的苗苗,自己松土,浇水,修枝,说不定日后会成为一个大人物呢,说不定将来自己还可以沾些光呢,王麻子就说:“会来哥,你还是要给我留个想头,有个手续呢,几年几十年后,自己也可以在自己的孙子面前骄傲地说,当年爷爷我给首长你赶过马来的呢”,马会来说:“啥,还要个想头,手续,说那些,也是,现在,兵荒马乱,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来,干脆这样,你把你的手板伸出来,便就在王麻子的手板心盖了一个马会来的鲜章,说以后见面就认这个呢”。王麻子像是捡了一个宝,稀奇的没法说,舍不得洗掉,慢慢地,三个字就长到手板心肉里去了,后来二人还真失散了。再后来,马会来当上了县长,还一直在打听王麻子的下落,杳无音讯,以为死了。倒是有几个人冒出来说,他们的老汉就是王麻子呢,也过世了,情况汇报到马会来哪里,马会来一一给甄别排除掉了,主要的是没有手续呢。可王麻子实际上是活着的,他知道这马会来只要活着就会找他,他也想去认,但是他觉得自己是谁啊,马会来现在是谁了,见面说什么呢,叫给自己也弄个一官半职吗,而自己,而今目前眼目下,扁条大的一字都认不得一箩筐啊,慢慢地他不想与当了官的人交往了,在他看来,天下的乌鸦一般黑呢,逑,谁人当官都是一个叼样子呢。不说全部,有的人只要一当官,心就黑了,哼,还是那句话,你三年当知府,我十年不偷牛呢,他还叫人将他手板心里马回来三个字用针尖挑出来,手上血色模糊了,但后来还是可以辨认。
但是后来的事情改变了他的看法。大家一起劳动,一起吃饭,集体办食堂,他每次去分饭时,那掌管饭勺的女人张春华,给他打饭的时候,照着稀饭锅的上边给他舀,稀汤簸浪的饭端过来,里边都照得见脸上的麻子了,捞不上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