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我们还能在阴间相聚。跟我们生活的阳间一样,阴间也太平无事,官是官、民是民,一切秩序早已铁定,又到哪里去找什么建功立业的机会?我只有一边寻机开导江充,希望能化解他心中块垒,安心做一个平常小鬼儿,我们俩一起过琐碎的小日子,一边形影不离地缠着他,让他无暇分身,也没有多少时间胡思乱想,免得他象在阳间一样,因郁闷不得志而轻弃生命。如今已做了鬼,如果再死掉,不知会变成什么东西,我不愿他再有危险,因此一步不离地跟着他,就象一只依恋主人的小狗,他打也好,踢也好,我都无怨无悔,不离开他一步。”
听她一席话,李正坤叹道:“真是又痴又愚,令老爷我唏嘘啊!”
黑白无常却碰头低语,因声音太小,李正坤听不清,遂抱拳道:“听了这位女鬼儿和她男友的经历,小侄儿深感同情,二位无常叔有什么感想,说出来小侄也听一听。”
黑无常道:“从女鬼童娇的话中,可知男鬼江充是一个妄想挑动现有秩序、极不安分的鬼,这样的鬼非常麻烦,绝不能纵容,我跟哥哥商议,还是从速打发掉他,发往十殿投胎去吧。只是不能让他再世为人,连畜生也不能做,因为象他这种情况,变成狗便是恶犬,变成马就是劣马,变成猪也光吃不长肉,变成鸡,母鸡便只吃米不生蛋、公鸡便只遛弯儿不打鸣,所以只能发往物道,转世为树木山石之属,纵使为恶木险石,也属为害不大。几百上千年之后,再转下一世,仍为物道,慢慢转磨,终有一天,才能慢慢褪去他嵌入魂之深处的非分之想,不致为祸人世阴冥,革除隐患。”
李正坤倒吸一口冷气:“二位常叔多虑了吧,这独腿小鬼儿能有这么厉害?再者说,转世之前,要喝孟婆汤,忘尽前事、前世,纵使江充这一世是不安分的妄想狂徒,下一世已忘前生,焉能一如既往,将妄念执着到底!”
黑无常道:“公子有所不知,轮回转世虽必喝孟婆汤,不许记着前世,但每一个灵魂都是独特的个体,仅凭遗忘并不能改变它们的本质属性,要不然,世上大贤大恶、大奸大忠之人,万余年来,怎如过江之鲫,从未绝迹呢!”
李正坤恍然:“原来如此!虽如此说,小侄还是觉得江充有些可怜,想在这里向二位常叔求个情、讨个赏,不如将这江充赏于小侄,让他给我做个马夫,不管是数千年,还是上万年,小侄慢慢磨砺开导于他,绝不使他做乱,不知二位常叔信不信得过小侄?”
黑无常皱眉不语。白无常紧盯着李正坤:
“公子锦衣玉食,身份尊贵,又蒙包王举荐,任了典阅司判官,属朝庭命官,只要一心任事,对朝庭忠心耿耿,未来高官显爵,定然不愁,若一味收聚乱鬼,就不怕瓜前李下、朝庭疑心?”
李正坤呵呵一笑:“白常叔所言在理。只是小侄‘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我只是可怜江充一腔报负,为世所不容,既然已至阴冥,不忍他再遭怨怼,不如给他一个改过自省之机,他若能憣然醒悟,戒掉幻想,成为一个正常之鬼,也算他的造化,他也会永远铭记二位常叔的贤明与恩典。”
二常又碰头低语一阵,抬头对李正坤笑道:“恩典只能朝庭和天子赐予,我们哥俩岂敢当!公子既惜才爱才,有悲天悯地之心,我们要是不答应,岂不真象这位女鬼儿刚才所言,我们是庸官了。就应了公子吧。请问这女鬼儿如何处置,公子是否一并取了去,江充做马夫,童娇做丫环?”
李正坤道:“我娘府里丫环使女甚多,不差这一个,典阅司衙门里我跟兄弟禇雄儿同住,不需丫环跟使女,童娇便让她投胎去吧。”
童娇一听,极为不乐意,哭着恳求李正坤将她也留下。李正坤不允。
黑无常一拍堂木,将女鬼童娇判为人道中等,喝令即刻发往十殿,转世投胎。
童娇扭身犟腿不愿去,押解衙役一顿乱棒,打得她五迷三道,又将锁链往她身上一套,牵着下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