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伦岱是佟国纲的嫡长子。”
弘晢反驳道:“岳兴阿也是隆科多的嫡长子。”
辛夷看他一眼,不紧不慢的继续:“是佟家的嫡长孙,所以佟家宗族并不会轻易的放弃他。”
“他与你汗玛法是表兄弟,年龄相近,尚算有旧,故而便是当年佟国纲‘请诛其子’一事闹得沸沸扬扬,鄂伦岱如今还是活着好好的。”
“至于说法海。”辛夷换了口风:“法海有才——”
弘晢:“岳兴阿也可以学。”
辛夷只当没听见:“——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因为他有佟国纲的疼爱。”
“当然,这份疼爱中,有几分是爱屋及乌,又有几分是寄予厚望,再有几分是出于对鄂伦岱‘不孝’的故意作对,这是一件复杂的事情。”
“总之。”辛夷勾了下嘴角:“他们都是各有倚仗,你看他们之间的事情,好似闹得轰轰烈烈。焉知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底气。”
“闹事?四九城中,便是想做个纨绔,也不是人人都做得起的。”
弘晢抿紧了唇,心底还带着些少年人的不服气,他问道:“既是如此,那您还问我岳兴阿的事情做什么?反正他就是一个废物罢了。”
辛夷招手将弘晢唤到身前。
长孙殿下行止间的规矩无从挑剔,从骨子里养出来的贵气,让他便是在犯脾气的时候,那飞扬的神色都让人挪不开眼。
如一棵小白杨般立在辛夷面前,眉宇间却是孩子气的抵触,这是旁人难以见到的失态,是只在自己额娘面前才会有的任性。
还是个孩子呢。
“你自来锦衣玉食,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还不知事的时候,随手一个玩具,若是流到市面上,都是难得一见的精品,眼界成了种本能。”
“稍大一些后,不仅有你阿玛、汗玛法倾心教导,其余能站到你面前的师父,不是朝中重臣,也是大师鸿儒,又或是战功赫赫的名将。”
“身边的哈哈珠子,是从各家精心挑选出来的栋梁之材。等闲能跟你说上话的人,无一不是芝兰玉树般的人物。”
“你所接触到的世界,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太过干净。那些所谓的阴谋诡计,你或许是知道,却从心中感到不屑,我这话是也不是?”
辛夷拉过他的手,拍了拍。
“如果你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读书人,那额娘不会介意这些,还会为我儿寒冬傲雪般的心性感到自豪。”
其实不会。
过刚易折,除非她的儿子愿选择一条隐世独居的路线,不然的话,越是洁白的心性,越是容易引来毁灭。
“但你不是。”
辛夷缓缓说道:“身为上位者,你倒是不存在同流合污这一选择,你该做到的只有‘知人善任’这四个字。”
“你该在乎的,不是对方的行为品性,是否合你心意,是否得你喜欢,而是他好不好用、能不能为你所用,即便不能,又该如何让其同样为你带来价值。”
“明白吗?”
这话弘晢倒是不反感,他其实从小就是这样被教导的,只不过是以往并没有让他得以实践的机会,很多事情只是知道,却没形成本能。
一个素来阳春白雪的人,突然见到一把污泥里的小刀,既不珍贵,亦不锋利,嫌恶之下,便是忘了,那带有铁锈的利器,或许不能直接气绝,但划上一刀,在这个没有破伤风针的时代,其实更有可能致死。
反应过来的弘晢,很快低头。
“是,额娘教训得是,是儿先前轻狂了。”
见他确实开始自省,辛夷感到万分欣慰,弘晢其实被教导得很好,只是习惯抬高了下巴,需要有人按上一把,让他学着低下头来往下看。
但仅仅是这样还不行。
“无需想太多,就像你一开始说得那般,岳兴阿确实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你若是放了太多心思,便得不偿失了。”
弘晢不解:“那额娘的意思是?”
刚刚说了那么多,难道都是逗他玩的?
辛夷笑笑,将他的手翻了过来,摊开掌心。
“瞧,我儿虽是个男子汉,但这双手金堆玉造,连习武的茧子都摸不到多少,养得是白白嫩嫩的。”
弘晢脸色涨红,即便知道自己额娘肯定是话里有话,但突然被冠上这样的形容词,还是让他哪哪都不舒服,颇为羞恼的唤了辛夷一声。
辛夷也不在意,反而将自己指节搭在弘晢的手心上,满目欣赏得对比着她二人肤色上的差距。
好像确实还是自己要白上一些。
可以,至少没被自己的儿子给比下去。
她轻声道:“既知对方是滩污泥,那么首先要保证的,就是不该让自己被脏了手。”
“额娘不需要你证明什么,很多事情急是急不来的。该选择什么样的时间、什么样的手段,该